战火中的渴望

☉马学棠



战火中的渴望

☉马学棠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曾两次赴越执行援越抗美作战任务。首次是到河内附近的空军高炮某团代职见学半年，第二次是我所在的海军高炮五团奉中央军委命令，到安沛保卫我国援建的现代化空军基地一年多。这是培育和考验革命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从战争中学习战争、杀敌立功、报效祖国的良机。

由于制空权完全操控在敌人手中，其对我实施肆无忌惮的攻击，叫嚣让我“交通线不能通车、高炮阵地不能发射、飞机场不能起降、工厂不能冒烟”，昼夜不间断地狂轰滥炸。对我桥梁和高炮阵地投弹密度达每平方米1.3至4.4吨，用起浪弹将炮身软化、仪器烧焦，用子母弹杀伤有生力量，用“百舌鸟”导弹攻击炮瞄雷达，用1500至2000磅炸弹攻击重要目标。迫使我援越物资运输车只能在夜间闭灯慢速开进，我战斗人员整天活动阵地化、炮位化，我指挥员整天头戴耳机，确保一声令下，全团立即统一行动。

面对硝烟弥漫、满目疮痍的友好邻邦，面对东躲西藏、力求避免灾难的平民百姓，面对气势汹汹、罪恶滔天的侵略者，面对轻伤不报告、重伤不下火线的勇士们，广大指战员的最大愿望是：坚决履行使命，全力以赴保卫目标安全；坚决遏制敌人的嚣张气焰，为英勇战斗而牺牲的战友们报仇；坚决打出国威、军威，捍卫国家主权和民族尊严，维护世界和平！

敌遭我沉重打击后，士气受到重创，其投弹命中率由15.9%下降到9.5%。如1968年1月18、19日两次初战中，我团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火炮连续击落3架、击伤2架敌六十年代的王牌机，敌再也不敢进入我火力范围内瞄准投弹了，而是毫无准星，盲目甩弹即逃。从而保证了我施工现场一年多未中一弹，为提前交付使用立了大功。我们将85炮安上电发火装置，全连8门炮由连长按电钮同时发射，响声震天。首战是凌晨，山上开火震耳欲聋，山下部队误以为美国佬又耍新花招，便组织大批人员上山施救。兄弟部队情不自禁地称羡：“你们是奇兵，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全天候立体火力团！”当地百姓欣喜若狂：“你们的炮火猛，你们打得好，你们把美国佬打得不敢来了！”被我军俘虏的飞行员态度诚恳地说：“当代世界上战斗力最强的部队，是北越的高射炮兵。”据统计，自1965年8月至1969年4月，我军高射炮兵对敌作战2153次，击落美机1707架、击伤1608架。

我们既要与敌人斗，也要和恶劣的自然环境斗。那里旱季不干，整天被牛毛细雨所笼罩，早晚天气很凉，为了捕捉有利战机，警报时顾不上穿衣，使许多人患上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上下山的小道成了非战斗减员的罪魁祸首，不论怎么小心都免不了滑倒，而且一滑就很远，轻则满身红土泥浆，重则皮伤骨折。那里雨季不湿，来了云就是倾盆大雨，雨停天晴，雨水很快被烈日和高温蒸发。头戴钢盔操守火炮、仪器的战士们，身上的汗水不断地结成盐碱，有的中暑晕倒，有的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指挥员头上的耳机将两耳捂得严严实实，耳机里嗡嗡的电流声，使人头昏脑涨，若不是怕误失战机，早就随着“催眠曲”进入梦乡了。

四五十度的高温令人吃不下饭，指导员经常深入各班动员，并要求党员、干部带头多吃点，有的连还开展吃饭竞赛；睡不着觉，大芭蕉扇不停地扇，汗水依旧不停地流，刚刚想睡时，战斗警报又响了，又刚刚想睡，值班时间到了，彻夜不眠是常事。从国内运来的蔬菜，经两天一夜转运基本烂光，猪肉发臭变质，后来改买生猪，但卸车是深夜，照明不好，有的跑到深山变野猪，有的被“猪老鼠”咬后即全身腐烂；唯有不变的咸菜疙瘩当主菜，由于长期缺乏维生素，许多人口腔、腋下、裆部溃烂，行走时痛苦难耐。“上甘岭”式用水，早上四五个人下山担水，半小时上来只剩一半，每人只用一杯水刷牙、擦身，其余烧开水用，一小壶水从头洗到脚已成习惯。防不胜防的蚊子、旱蚂蟥，蚊帐成了摆设，每天早上总有几十只撑得飞不动的蚊子被打死，每天都会捉到花生米似的旱蚂蟥；大片的小咬、小蚂蚁咬得人浑身红肿，奇痒无比；以眼镜蛇为主的毒蛇，处处相随，严重威胁人身安全。

面对“备战备战，分秒不断”的求战欲望，面对一再超期服役、一再推迟休假和婚期的老兵，面对遍体红肿和疤痕累累的战友，面对逐渐消瘦而勇挑重担的同志们，广大指战员的最大奢望是：每天能无忧无虑地连续睡上4小时觉；每天能痛痛快快地洗上一盆清水澡；每天能吃上一盘在国内最不愿吃的青大头菜；每天能高高兴兴地做好本职工作。这就是50年前7亿中国人民应越南党和政府的请求，派出子弟兵与美帝国主义进行的艰苦卓绝的作战岁月；这就是历时8年多，总计32万热血儿女奔赴反帝斗争最前沿的“中国后勤部队”；这就是士气高昂、勇于拼搏，受到兄弟部队赞赏和上级表扬的“海五团”；这就是头顶烈日和炸弹、脚踏泥浆和焦土，在异国他乡疆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对和平的期盼、对幸福的渴望、对未来的向往。

现如今，我国正处在一个相对和平发展的时期，急需举国上下凝心聚力，居安思危，只争朝夕搞建设，全力以赴谋强军。有位哲人说得好：“因为热爱和平，我们回首战争；要想得到和平，必须准备战争。”让我们利剑高悬，随时听从党中央和中央军委的命令，将一切来犯者赶出去！

【作者系原海军政治学院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