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温暖的咳嗽声
2016-08-09程国斌
程国斌
暑期返校参加培训,传达室的刘师傅喊住了我,递给了我一摞样刊和稿费单,我总是习惯性地帮助刘师傅把报纸、杂志等一一收拾得整整齐齐。一方面让刘师傅感到舒心,另一方面看看是否有我班学生的刊物等,以免遗失。
在一堆论文征稿信件中,我发现了一张来自广东的明信片,样式很普通,是一个孩子寄给爸爸报平安的明信片,在众多印刷精美的杂志堆里很不显眼。在通讯发达的今天它显得有点另类,与众不同,更引起我兴趣的是收信人是我校隔壁的一位小学老师——柏红连老师。
柏老师是我初三时的数学老师,教我那年他刚高中毕业没有几年,是一位代课老师。那时候我们也不知道代课老师和正式编制老师的区别,因为在一个农村联办初中没有几个正式编制老师,只是在每年秋季开学时有代课老师离开,有新的老师来代替。现在我也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从心底真正体会到了代课老师的不容易。柏老师在上课前总是轻轻地咳嗽几声,人没有走进教室里,那熟悉的“咳,咳”就先传到了。一开始我们还以为老师可能身体不舒服,可是柏老师在黑板上不借助圆规用粉笔随手一画,一个滚圆滚圆的圆圈就出现了,老师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满足的神情,这时一点都不咳嗽,下面的同学看呆了,打心眼儿里佩服。当讲到数学题的多种解题思路时,老师一点也不咳嗽,滔滔不绝,思如泉涌。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柏老师胆子小,是紧张的缘故导致了咳嗽,我们也松了口气,老师健康就好。大家多年后相聚,会不约而同地提到这件事情,感觉柏老师的咳嗽声蛮温暖,蛮值得回忆的。
我喜欢看书,由于多种原因眼睛近视了,而且度数比较深,周边的邻居善意地嘲笑,这孩子假如书念不上,戴个眼镜种田,怎么办呀?扛着锄头在烈日下,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汗流浃背地耕种,在30年前的苏北农村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我当时很害怕,学习也异常地刻苦,何况在当时的农村里,由于旧观念的影响,父亲没有给我配眼镜。上课看黑板时总是模模糊糊的,那时候的课堂作业和课后作业都是抄在黑板上,我是看不清的,只好向同桌借过来抄,有时会受到其他同学的嘲笑,内心也比较自卑。柏老师知道原委后,把自己的讲义借给我课后复习,有时直接让我代替课代表在黑板上抄作业,这样我就再也不用求其他同学了。这件事也许老师早就忘记了,我却永远忘不了,因为在最困难的时候,最温暖的帮助是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
长大后,我就成了他——做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先是在我的母校任教,一个已经撤并多年的农村联办初中,巧的是我坐着柏老师当年曾经用过的办公桌。幸运的是柏老师通过了民办教师转正考试,调到了一所小学任教了,很遗憾没有和柏老师同事过。三年后,我调到了镇里的学校任教,巧合的是教柏老师的儿子。孩子不怎么听话,生活和学习都要家长老师劳神,柏老师经常到学校里看孩子,每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柏老师总是习惯性地轻轻咳嗽几声,我知道他有点儿紧张。其实,紧张的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越是这样,我越是用心关注柏老师的孩子。谢天谢地,孩子终于考上重点高中,继而考上大学,在广州工作,蛮体贴父母的。于是出现了文章开头的一幕,从遥远的广州邮寄过来的明信片,承载了浓浓的亲情。
看着眼前的这张明信片,我决定亲手把它交给柏老师,再听听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