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梦里
2016-08-09吴会通
吴会通
寒风吹来越发寂寥,芦花也如浪起伏,扭着轻盈的腰,舞姿绰约,微红色的、粉红色的、奶白色的……
爷爷要去割芦苇,他提着把镰刀,披上军大衣,耳根夹了一根烟。我想与他去,可他不肯。我只管撒娇耍赖,他只好说:“你奶奶若知道了,我这身老骨头还不得散了。”我跟在他身后哧哧发笑。
来到水甸子,浓浓的绿意一片,就如爷爷一样苍老的世界。爷爷的镰刀磨得很快,割的芦苇很干净,不拖泥带水。他当过五年兵,所以做事都雷厉风行,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不干不净的事,坦坦荡荡。他爱自己的国家,爱党,他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是褪了色的军服。
一会儿工夫,有了一个雏形的芦苇垛子,松松散散地堆积了起来。爷爷坐了下来,虽然天很冷,却出了一头汗,他拿裹在头上的毛巾擦了又擦。连带着那根烟也掉了下来,掉在草甸上。他拾起来,吹了吹,点了火。他对我说:“看那支最高的芦苇,此时已灰白一片,它却傲然挺立,不被寒风压屈。小子,以后碰到啥难办的事,莫要对不起国家、社会,莫要丧失了根本,自己学会解决,实在难办,你就跟爷爷说……”年少无知、喜好贪玩的我只顾跑到一旁的芦苇荡里捉小龙虾。
芦花飘飞,流年似水,我要去大城市读书了。奶奶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的,道不尽的担忧。爷爷背着我的包在前头走,包里东西很重,都是奶奶塞的南瓜、地瓜,还有芦花做的枕头、芦席。
到了车站,他把我的东西都放好,又整了整我额前碎碎的刘海,始终不语。我登上了车,望向风中的爷爷,他灰白的头发被吹得凌乱。
岁月在光年中辗转成歌,我与爷爷一别已有几年光景没见面了。
可那晚,我躺在床上,听到屋外爸爸与奶奶正通电话,说的却是爷爷将要离开我们。
我仰面望向天花板,目光呆滞。眼泪肆意地滑过脸庞,冰凉了脖颈,沾湿了床。
不知何时,我睡着了。梦里金色的芦花如海,有一道背影坚毅、直挺,边擦着汗,边挥舞着镰刀。一刀一刀割芦苇,一堆一堆芦苇垛。你盘坐在垛上默默抽烟,与我诉说着少时抗战杀敌的故事,诉说着战友可歌可泣的事迹。
爷爷,放心,我不会忘——不会忘记你言传身教给我的家训。我会坚强地走过一生,行得端坐得正,对得起国家与社会,对得起你。
在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水甸子,那个芦苇荡。看到了割芦苇的你,跑过去想入你怀,你转过头来对我浅浅一笑,抚平了我被大风吹乱的发丝。
耳畔又回响起你最爱哼的曲儿: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
牧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
【点评】
这篇散文笔墨朴素,注重细节,感情细腻动人,塑造了一个可敬的革命军人形象。
(指导教师 邱薇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