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陶文著录与研究综述
2016-08-08徐在国
徐在国
(安徽大学文学院 汉字发展与应用研究中心、出土文献与古代文明研究协同创新中心 230039)
古陶文著录与研究综述
徐在国
(安徽大学文学院 汉字发展与应用研究中心、出土文献与古代文明研究协同创新中心230039)
古陶文的著录和研究始于晚清。陈介祺是第一个收藏、著录和研究陶文的学者。自陈介祺辑成《簠斋藏陶》迄今,相继出现了《季木藏陶》、《齐鲁陶文》、《古陶文汇编》和《陶文图录》等系列古陶文著录著作。在研究方面,早期学者陈介祺和吴大澂以及清末民初丁佛言、孙文楷、王襄、方濬益、黄宾虹等均有著述。最早集中展示研究成果的文字编《古匋文孴录》于1936年刊印,迄今已有多部古陶文字编存世。近30年来,已有为数不少的硕博学位论文和单篇论文专题研究或涉及古陶文研究。今后,古陶文研究工作还有待加强。
古陶文; 著录;研究
陶文是指刻画、书写或打印在陶器上的文字。新石器时代,陶器上就出现了一些刻画符号,有学者认为这些刻画符号和文字的起源有关系,但不能确定是文字。商、西周、春秋、战国与秦均有陶文,汉以后的历朝历代也有陶文。我们所说的“古陶文”专指商至秦朝灭亡之前这段时期的陶文。已发现的陶文,以战国和秦为大宗,战国陶文中又以属齐国的最多,燕、秦、三晋及小国滕、邾次之,楚的陶文只有零星出土。古陶文对于古文字、职官、历史地理、姓氏、古代艺术等的研究,具有较大的价值,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古陶文在古文字学尤其是在战国文字中占有较为重要的地位,值得我们认真研究。
陶文的发现,可以追溯到清道光时期,王恩田先生指出,“成书于道光十七年(1837)的马星翼撰《邹县金石志》中已有关于邹县出土陶文的记载。王懿荣的一则题跋中曾谈到,道光十四年(1834)进士、卒于咸丰六年(1856)的吴式芬,收藏过一件传为长安出土的有铭文的陶鼎。由此可见,陶文的发现当不晚于清道光时期”[1]1。
介祺先生发现陶文后“深恐古文字之墜灭,是以极力属土小人搜访”[4]307,凡有字陶片“无论精粗,率钱二百一块”[5]4。陈继揆先生有如下记载:作一联(引者按:指陈介祺)以纪其胜云:“陶文齐鲁四千种,印篆周秦一万方。”并自题曰:“余旧来不能致古鼎钟,今老矣,忽于齐鲁得三代古陶数十器,暨残陶文四千种,旧藏秦汉印七千纽,尚可增益,尤肆力于三代古玺印,皆前人所未及也。”[4]3从陈氏与好友往来书信中,可知光绪二年以后,介祺先生大规模收藏齐陶文。光绪三年七月二十日吴大澂致陈氏书“瓦器文字搜至八百余,亦古匋一大观。”光绪三年九月十八日竟至千枚,十一月六日至二千枚,四年二月二日二千六百余,十月九日达三千。陈氏收藏陶文“乃真是好古人真文字,补秦燔之憾,而不是玩物。”[4]20所获新品,必拓多份,分寄鲍康、潘祖荫、王廉生、吴云、吴大澂诸同好,求其考证。尺牍往返,讨论甚勤,其中尤以与吴大澂讨论古陶文为最。吴大澂《读古匋文字记》《古匋文释》等均是对簠斋寄赠的古匋拓片所著的释文。吴氏曾有如下感慨:“大澂于古文之学略有心得,知我者惟公一人。”可谓肺腑之言。
陈氏藏陶的著录情况,李学勤先生曾有如下说明:《簠斋藏陶》是辑成最先,也是最丰富、最重要的一部陶文拓本,但迄今未能刊行。关于此集的传拓情况,在周季木旧藏的一份《簠斋藏陶》上,有陈介祺下列手书:三代陶器文字从未著录,簠斋归里后,于齐、鲁地访获之。以上细棉纸精拓,每纸止索大钱贰十文,共四千零四十三纸,合大钱捌拾仟零。仅收工本,以传古为重,不选不拆,愿留即收全分。三代者以“三代古陶轩”印别之,两汉者以“宝康瓠室”印别之。瓦豆以“瓦登”印别之,余者用“瓦器”印统之[2]144。1973年,陈氏藏陶归于青岛博物馆。据当时亲手检视这批文物的学者记录,陶文共约4800件。仔细查阅拓本,绝大多数都是山东的出土品[2]144。李先生在另一篇文章中又说:听曾在1937年夏为北平图书馆洽让万印楼陶文的谢国桢先生谈,当时所见约4800件[6]3。
高明先生有如下说明:陈氏簠斋藏陶文最富,但未刊印成书。最初,选所藏四千零四十三件,用棉纸精拓,拓纸每件工本大钱二十文,全份收大钱八万,以传古为重,售于同好;或取其中部分拓片贴装成册,即今流传之簠斋陶文拓印本。诸如《陈簠斋藏陶拓本》(三十册,六函,北京大学图书馆藏),《簠斋藏古陶文》(二十册,六函,北京大学图书馆藏),《簠斋古陶拓本》(二十册,四函,北京大学图书馆藏),《簠斋藏陶》(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八册一函本,又考古研究所藏二册一函本)等。同为簠斋陶文,书名各异,著录陶文内容和数量也不相同,当非同时装订。采用装订方法保存拓片,即利于流传,又简便易行,故为其他收藏者所模仿。据作者见闻,类似的古陶文拓印本,除陈氏外尚有四十余种。公私所藏还有未曾装订的零散拓片甚多。二十年前这种零散陶文拓片为各地书肆所常见,本书所录自藏部分即作者当时购置的[7]。
以上两位先生的说明非常重要,通过李先生文可知:一、《簠斋藏陶》的传拓情况。二、簠斋陶文总数约4800件。通过高明先生文可知现存的簠斋藏陶书名各异、著录陶文为数不同的原因。
簠斋陶文的下落及数量,王恩田先生说:“簠斋身后所藏陶文除少量归周季木等其他收藏家外,分为两批,其中一批今在青岛市博物馆,据1965年统计,共1798件;另一批1800余件,归前山东省图书馆金石保管所。”[1]2因为陈介祺先生是第一个收藏、著录和研究陶文的学者,所以我们对陈氏收藏、著录陶文的情况介绍稍为详细一些。
受陈氏的影响,鲍康、潘祖荫、王廉生、吴云、吴大澂等均参加收藏和研讨陶文,成一时之风尚。其后,收藏著录陶文的名者有:端方《陶斋藏陶》,周霖《三代古陶文字》,张培澍《古陶琐萃》,徐同柏《齐鲁古陶文字》,方若《藏匋拓本》,刘鹗《铁云藏陶》,吴隐《遁庵古匋存》,杨昭儁《三代秦汉文字集拓》,孙壮《三代秦汉六朝古拓》,徐世襄《甲骨古陶瓦头拓本》,罗振玉《金泥石屑》,〔日〕太田孝太郎《梦庵藏陶》,方德九《德九存陶》《云水山人陶文萃》,王献唐《齐鲁陶文》《邹滕古陶文字》,周进藏、孙浔、孙鼎编《季木藏陶》等。诸著录中,以《季木藏陶》和《齐鲁陶文》最为重要。《季木藏陶》1943年出版,是周进(字季木)收藏的陶文汇编,来源是“周季木收陈氏(介祺)及黄县丁氏精品,复益以新发现者,得四千种。”(孙浔跋)[8]李零先生说:“《季木藏陶》出现最晚,是最好的结集。其地位和作用,正像罗振玉的《三代吉金文存》之于铜器研究。”[8]1王恩田先生说:“周季木收藏陶文不仅数量上与簠斋相埒,而且在品种上超过前人,既有晚清收藏家所未曾见过的燕国和三晋陶文,又有至今还难以确定国别的陶文。可以说,季木藏陶在陶文发现和收藏史上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1]2需要说明的是,《季木藏陶》是选本,更全的可参看周进集藏、周绍良整理、李零分类考释的《新编全本季木藏陶》。
《齐鲁陶文》实际有二书。其一为:王献唐辑陈氏拓本《齐鲁陶文》不分卷,原山东省图书馆藏本120册,现藏山东省博物馆。王献唐先生说:余自十九年,迭向陈氏购集。三次所得,装粘一百二十册。册各为卷,凡十四函。簠斋所藏陶片文字,尽于是矣。内中同文异器者甚多,亦不复简别,藉存陈氏一家之藏。以其皆为山左出土,总题曰“齐鲁陶文”。此在周齐文字中别为一支,与金文不同,学者向未探讨,诚文字学上之宝藏也[9]138。其二为:王献唐辑《齐鲁陶文》不分卷,海岳楼拓印本七册。王献唐先生说:此书系前山东图书馆所拓。当时就所藏两万余陶片中,计划选拓装为六十册。从抗日战争前一年间起,至卢沟桥事变仓卒中止。即以拓成小部分,各取一页,毛订为册,置余行箧赴川。至陶片出土所在及先后时次,都未暇划分记明。四年前,检送山东文管会收存。一昨检阅,已精装成套,势难拆散整理矣。拓纸上印有“海岳楼藏”四字,彼时此楼为图书馆保藏金石之所,韩复榘退却,付之一烬,今片瓦无存。并记以谂后祀[9]139。
原山东省图书馆藏本(一百二十册)《齐鲁陶文》已经收在王献唐编《海岳楼金石丛拓》。笔者粗略统计,约有6600张陶文拓片。诚如整理者李勇慧、张书学先生所说:“青岛出版社将这部现在已归山东省博物馆珍藏的《齐鲁陶文》影印出版,与王恩田先生之《陶文图录》可谓双璧,将对陶文研究起到推动之功。”[10]稍有遗憾的是书印刷不精,陶拓较为模糊。
秦陶文的著录和研究有陈直先生的《关中秦汉陶录》(天津古籍出版社1994年6月)和袁仲一《秦代陶文》(三秦出版社1987年5月)。《关中秦汉陶录》内容有:《关中秦汉陶录》及《补编》《葵纹瓦图录》《摹庐藏瓦》等,共计647张拓片,“书中所收拓片均为原拓,原器大多毁佚不存,拓片亦多孤本,具有极高的文物价值;陈直手书考释文字,辨伪断代、著录源流,考究存佚,且以之订正《史》《汉》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出版采用手稿原大影印,锦函线装,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该书品类之广、搜罗之富、考证之精,均超过世传同类诸书。”[11]如黄留珠先生所言,该书是研究秦汉陶文最重要的著作。更可喜的是,此书中华书局2006年2月重新出版,精装上下两册。
《秦代陶文》由上中下三编组成,上编主要内容有:秦代陶文概说、秦陶俑上的文字、秦代砖瓦和陶器上的文字、秦代陶文在古文字学上的意义、秦代陶文登录表,中编是陶文拓片,下编是秦陶文字录。该书共收录传世及出土秦陶拓片1610张,是当时最全的秦代陶文资料汇编,是研究秦文字的必备参考书。2009年文物出版社出版了袁仲一、刘钰先生的《秦陶文新编》,该书是在《秦代陶文》一书基础上吸纳新发现的资料,加以重新编排整理,并汲取学术界研究的新成果及个人研究的心得体会纂成,分上、下两编,上编为秦陶文考释,下编为秦陶文图版。收录的陶文数量较之《秦代陶文》几乎增加一倍多,计3370件(摹本、照片与拓片重者不计)[12]。《秦陶文新编》增补的陶文多是《秦代陶文》出版后二十余年新出土的,其价值、重要性不言而喻。完全可以说,该书是秦代陶文资料的集大成者。
古陶文资料的集大成者有高明先生的《古陶文汇编》(中华书局1990年)和王恩田先生的《陶文图录》(齐鲁书社2006年)。关于《古陶文汇编》,天戈先生说:高明先生经过多年搜求与积累,将百多年来见于各种著录的古陶文资料以及公私所藏未见著录的古陶文资料荟萃一处,其中亦不乏购自坊肆的自藏珍品。作者经过审慎地汰重取精与研究整理,纂辑为《古陶文汇编》。全书共收古陶文拓本二千六百余纸,是迄今最为完备的古陶文资料总集[13]。该书按时代顺序统括资料,对资料集中的战国陶文又依其出土地域分列,而对同一时期、同一区域的资料则按陶文内容分类编次。全书分九章:一、商代陶文;二、西周及春秋时代的陶文;三、山东出土的战国陶文;四、河北出土的战国陶文;五、陕西出土的战国陶文;六、河南出土的战国陶文;七、山西出土的战国陶文;八、湖北出土的战国陶文;九、不知出土地点的陶文。李学勤先生为该书撰写的序言中评价该书“有两个突出的优点,一是收罗的宏富,二是体例的美善”,“《古陶文汇编》是迄今最完备的陶文总集,可以预见本书的问世,将使古陶文的研究全然改观”[6]3。该书在1990年面世后,对战国文字的分域研究尤其是对古陶文的研究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关于《陶文图录》,王恩田先生有详细的说明,具体如下:……先后共寓目馆内外已刊、未刊陶文图录六十余种,复制、传拓陶文约二万余件,益之以各地考古调查和发掘出土的陶文,总数将近二万二千件……剔出重复与破残,选用一万二千余件,编成《陶文图录》。《陶文图录》按照断代与分国相结合的体例编排,分为十卷:第一卷战国以前,第二至六卷为战国与秦代,第七卷为不明国别,第八卷为汉代及其以后,第九卷为参考,第十卷为伪品及可疑。作为本书主体的战国部分,按国别编排,其中第二卷为齐,第三卷为邹(附滕、薛、鲁),第四卷为燕(附中山),第五卷为三晋与两周(附楚),第六卷为秦国与秦代[1]3-4。从王先生的说明中可知《陶文图录》所收录的陶文一万二千余件是从将近二万二千件中选出的精品,所收陶文拓片不仅数量多,而且精品多,在品种、质量上远远超迈了前人。可以说,《陶文图录》是目前著录最为宏富的古陶文资料汇编,极大缓解了陶文研究者寻找资料的困难。该书的出版,正如裘锡圭先生所说,“对古陶文研究以至于古文字学研究的进展,一定会起到很积极的作用”[14]。
最近新出的陶文著作有:吕金成先生的《夕惕藏陶》(山东画报出版社2014年),唐存才先生的《步黟堂藏战国陶文遗珍》(上海书画出版社2013年),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考古学系、山东博物馆、新泰市博物馆的《新泰出土田齐陶文》(北京文物出版社2014年),拙作《新出齐陶文图录》(北京学苑出版社2015年)。
《夕惕藏陶》是吕金成先生从个人收藏的1514方陶文中精选1004方整理而成,由山东画报出版社2014年出版。该书收录临淄陶文982方,新泰陶文6方,临沂陶文15方、莱芜陶文1方、附胶州陶文1方,均为首次刊布。
关于《步黟堂藏战国陶文遗珍》,裘锡圭先生说:唐先生虽由艺术出发而喜爱古陶文,经过多年的摩挲鉴赏和深入钻研,已经成为古陶文研究的专家,从收在本书中的《步黟堂藏战国陶文综述》一文,即可窥见其功力之深厚。书中所收陶文不但都有研究价值,而且颇多未见于各种古陶文著录书之品(即各种著录书所收皆无与之同文者)。……齐陶文中山东沂水所出以大字刻写的“立事岁”残陶,是古陶文的最新重要发现,也很珍贵。这种陶文的书法和史料价值,《综述》也都有说明。《综述》中结合步黟堂藏品对齐国量制所作的探讨以及其他很多论述,也都很值得有关研究者注意[15]。《步黟堂藏战国陶文遗珍》著录147方齐陶文(14方沂水陶文),58方燕陶文,15方秦陶文,15方魏陶文。多为精品,均首次刊布。
关于《新泰出土田齐陶文》,李学勤先生说:《新泰出土田齐陶文》所记述的新泰一中等四个地点陶文的发现、清理和研究,可以不夸张地说,为陶文研究的深入进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契机。……对载有文字的陶片进行了器物学的观察研究。特别是复原了杯形量具,是很有意义的成果。在新泰一中陶窑遗址集中发现了成批量的所谓“立事”类型的陶文,比《陶文图录》卷二集录的这种类型陶文要丰富许多[16]。《新泰出土田齐陶文》著录新泰出土的陶文共计411方,其中新泰一中392方、西南关7方、南关5方、南西周7方。
拙作《新出齐陶文图录》所录齐陶文共1450方。按出土地分为:新泰陶文(280方)、沂水陶文(39方)、临淄陶文(含桓台陶文、青州陶文、莱芜陶文、胶州陶文等)。历博、吉林大学、日本等所藏陶文均归临淄陶文(1117方)。临淄陶文中附邹滕陶文14方。每一陶文下,首先是编号,编号下为陶文原拓或照片(个别附有器形照片),陶文原拓下有器形、释文、出土、著录、现藏等。原释文未释或误释者,根据我们的理解径改之。
这些新出的陶文著作为学术界提供了最新的材料,弥足珍贵。
国外陶文收藏的情况大致如下:
日本:出光美术馆藏陶文:灰陶豆1点2种。天理大学附属天理参考馆藏陶文:灰陶豆3点5种。书道博物馆藏陶文:7点7种。东京国立博物馆藏陶文:73点。篆刻美术馆藏陶文:12点。松村一德先生在《日本国内收藏的古陶文字》一文中,公布了日本各地所藏陶文31方①*①参见松村一德:《日本国内收藏的古陶文字》2001年12月1日篆刻美术馆,其中书道博物馆所藏的两方陶文(编号7、8,2页)是伪品,从书写风格和字体上一望可知。。材料由曹峰教授提供。。李学勤先生在相关文章中多次谈到他所见的日本收藏的古陶文,如:“书道博物馆有许多罕见珍品。……《权玺斋拓本》2·21·1有陶文”[17]29。还有如下记载:
左陶工陶壶:见1967年出版的日本《天理参考馆图录·中国篇》49,肩上有印文……3字。
廿二年陶罐:见上书50……罐上有3处印文[17]86。
除日本外,德国也收藏有战国陶文,李学勤先生说:战国陶文在海外除了日本很少看到,而在科伦却有收藏。所见一片齐国陶文,自名为“”,可与著名的左关釜铭文的“”相联系考虑[18]52。后来,李先生又撰文更加详细地考证科伦东亚美术馆收藏的齐陶文:德国科伦东亚美术馆收藏有一块绳纹灰陶片,上钤有方玺,阳文6字:陈杨(?)立事岁,冢[18]91-92。只可惜,李先生未附陶文的拓片或摹本,但仍然显得弥足珍贵。
以上是关于古陶文的发现、收藏和著录的大致概况。下面谈一下古陶文的研究概况。
陈介祺是鉴定收藏齐陶文的第一人,也是详细考释、研究古陶文的第一人。陈氏著录的《陶文造象化布杂器考释》《陶文释存》,惜均未刊行。据张亦轩先生载“潍县陈簠斋有拓本释文八百余纸,现藏山东省图书馆,随手札疏,亦未成书。”[5]38据现存的陈氏陶拓跋文、陈氏尺牍以及吴大澂《说文古籀补》、丁佛言《说文古籀补补》等征引的陈氏之说,均可证明陈氏是详细研究古陶文的第一人。陈氏注重陶文的断代、辨伪,注重搜集完整陶器、并请人绘制器图,同时注重陶文的释读和内容的探究,如将陶文中的陈氏与齐国的田氏联系起来,对“宰公之豆”“城阳”“平陵陈得”等等的释读,均正确无误[19]。
其后,吴大澂著有《读古陶文字记》(《吴愙斋尺牍》第七册,国立北平图书馆金石丛编之一)、《古陶文字释》(四卷,稿本,国家图书馆、山东图书馆藏),对陶文进行了较为系统的研究。此外,吴大澂在《说文古籀补》中也收录不少陶文,征引了陈氏的一些释法。《吴愙斋尺牍》中所涉及的古陶文考释也很多[20]。从尺牍中可窥见吴、陈二先生有关古陶文考释的讨论。正如陈继揆先生所述:先生得陶,拓片无不寄与同好吴大澂愙斋先生。光绪三年二月,吴氏得七十余纸时,作《陶文释》,得八百余纸,作《三代秦汉古陶文字考》,皆草创之稿。家藏丁佛言先生手写《愙斋陶释》,又为一稿。同年成《古陶释文》四卷,簠斋复函曰:“二千年古文字未发之藏,祺之世及见之,祺之友能读之,真至幸矣。”[21]
清末民初,还有丁佛言先生的《古陶初释》(稿本)、《说文古籀补补》,孙文楷先生的《木盦古陶文字》(稿本),王襄先生的《古陶今醳》(2卷续编2卷)[22],方濬益先生的《缀遗斋彝器款识考释》(30卷)[23],黄宾虹先生的《陶玺文字合证》(神州国光社影印本1930年)等,均对古陶文的研究做出了贡献。
顾廷龙先生的《古匋文孴录》(国立北平研究院石印本1936年)是第一部古陶文字编。裘锡圭先生在《古匋文孴录·重印序言》中评价说:“《孴录》所从取材的资料,大部分是当时一般学者所无法看到的。而且《孴录》有一条很好的编写体例:对所收各字,只要原来不是以单独一字的形式,而是二字以上相连出现的,‘即以全句录注,为参稽字义之资’。因此此书不但弥补了古陶文没有专门的文字编这一缺陷,而且还为有关研究者提供了一大批内容完整的新鲜资料,成为他们必须认真研读、参考的一部重要工具书兼资料书。”[24]
此外还有金祥恒先生的《陶文编》(艺文印书馆1964年),高明、葛英会先生的《古陶文字征》(中华书局1991年),徐谷甫、王延林先生的《古陶字汇》(上海书店1994年),王恩田先生的《陶文字典》(齐鲁书社2006年),高明、涂白奎先生的《古陶字录》(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等古陶文字编。
《陶文字典》全部资料均来源于《陶文图录》,正编收1279字,附录收1170字,所录字形均为原拓复印剪贴,避免了字形的失真,释字尽可能地吸收了学术界的最新研究成果,又有编著者的新释,此书后出转精,是古陶文研究的一部重要工具书。此书也存在些许问题,我们已经撰文指出[25]。
郑超先生《齐国陶文初探》(中国社会科学院硕士论文1984年)是第一篇以齐陶文为研究对象的学位论文,对齐国陶文做了较为深入研究,主要内容均已发表。周宝宏先生的《古陶文形体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年5月)是其博士学位论文(1994年5月),分上、下两编。上编为古陶文概论,“主要是古陶文形体研究考释的成果概述和一些问题的探讨”(该书内容摘要);下编为《古陶文字征》校议,在充分吸收学术界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指出该书误释、误隶定、误摹之字,并考释了该书附录之字,共计564条,有不少个人的新见。总之,《古陶文形体研究》是使用《古陶文字征》的一部必备的参考书,对古陶文的研究具有较大的促进作用。刘秋兰先生有《秦代陶文研究》(台湾师范大学硕士论文1994年6月)。董珊先生的博士学位论文《战国题铭与工官制度》(北京大学2002年)涉及齐、滕、邾及燕国陶文,有许多新的见解及新材料,值得学界重视。施谢捷先生的博士学位论文《古玺汇考》(安徽大学2006年5月)在“齐官玺汇考”中就收录33方陶文,有些是新品。张振谦先生的博士学位论文《齐系文字研究》(安徽大学2008年5月)分为上下两编,上编为齐系文字研究,下编为《齐系文字编》。在上编陶文研究中,对齐系陶文的研究现状作了较为全面的综述,新考释出十余个疑难字,并对新泰出土的陶文作出了新的考释。
研究古陶文的单篇论文不在少数,涉及古陶文的论文就更多了。主要有:唐兰先生《陈常匋釜考》(《国学季刊》5卷1期),张政烺先生《平陵陈·立事岁陶考证》(《潜社史学论丛》3期,1935年),陈直先生《秦陶卷与秦陵文物》(《西北大学学报》1957年第1期),李学勤先生《战国题铭概述(上、中、下)》(《文物参考资料》1957年7、8、9期)、《山东陶文的发现和著录》(《齐鲁学刊》1982年第5期)、《燕齐陶文丛论》(《上海博物馆集刊》第6期,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秦封泥与齐陶文中的“巷”字》(《陕西历史博物馆馆刊》第8辑,三秦出版社2001年)、《田齐陶文的“钟”》(《四海寻珍》,清华大学出版社1998年),朱德熙先生《战国匋文和玺印文字中的“者”字》(《古文字研究》第1辑,中华书局1979年)、《战国文字资料里所见的厩》(《出土文献研究》文物出版社1985年),曾宪通先生《说繇》(《古文字研究》第10辑,中华书局1983年),裘锡圭先生《 战国文字中的“市”》(《考古学报》1980年3期),吴振武先生《试说齐国陶文中的“钟”和“溢”》(《考古与文物》1991年第1期),吴振武、于闰仪、刘爽先生《吉林大学文物室藏古陶文》(《史学集刊》2004年第4期),李家浩先生《先秦文字中的“县”》(《文史》28辑,中华书局1987年),李零先生《齐、燕、邾、滕陶文的分类与题铭格式——新编全本〈季木藏陶〉介绍》(《管子学刊》1990年第1期),汤余惠先生《略论战国文字形体研究中的几个问题》(《古文字研究》第15辑,中华书局1986年),何琳仪先生《古陶杂识》(《考古与文物》1992年第4期),王恩田先生《齐国陶文地名考》(《考古与文物》1996年第4期)、《新泰齐国官量陶文的发现与初步探索》(《印学研究》第2辑),黄盛璋先生《商水扶苏城出土古陶文及其相关问题》(《中原文物》1988年第1期)、《秦封宗邑瓦书及其相关问题考辨》(《考古与文物》1991年第3期),俞伟超先生《汉代的“亭”“市”陶文》(《文物》1963年第2期),高明先生《说“”及其相关问题》(《考古》1996年第3期),郭子直先生《战国秦封宗邑瓦书铭文新释》(《古文字研究》第14辑,中华书局1986年),孙敬明先生《齐陶新探(附:益都藏陶)》(《古文字研究》第14辑,中华书局1986年)、《齐国陶文分期刍议》(《古文字研究》第19辑,中华书局1992年),王辉先生《咸阳塔儿坡新出陶文补读》(《陕西历史博物馆馆刊》第5辑,西北大学出版社1998年),李先登先生《荥阳、邢丘出土陶文考释》(《中国历史博物馆馆刊》总第11期1989年)》、《天津师院图书馆藏陶文选释》(《天津师院学报》1978年第2期),葛英会先生《古陶文释丛》(《文物季刊》1992年第3期),刘钊先生《齐於陵市和节陶文考》(《管子学刊》1994年第4期),陈伟武先生《〈古陶文字征〉订补》(《中山大学学报》1995年第1期),施谢捷先生《河北出土古陶文字零释》(《文物春秋》1996年第2期)、《陕西出土秦陶文字丛释》(《考古与文物》1998年第2期),马良民、言家信先生《山东邹平县苑城村出土陶文考释》(《文物》1994年第4期),徐在国先生《古陶文字释丛》(《古文字研究》第23辑,中华书局等2002年)、《历博藏战国陶文补释》(《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年)、《说“喜”兼论古陶文著录中的倒置》(《安徽大学学报》2008年第5期),杨泽生先生《古陶文字零释》(《中国文字》新22期,艺文印书馆1997年)、《〈古陶文字征〉补正例》(《论衡》第4辑,中山大学出版社2006年),张振谦先生《齐系陶文考释》(《安徽大学学报》2009年第4期),牛济普先生《河南陶文概述》(《中原文物》1989年第4期)、《五方印陶新释》(《中原文物》1987年第1期),蔡全法先生《近年来新郑“郑韩故城”出土陶文简释》(《中原文物》1986年第1期),张松林先生《郑州商城区域内出土的东周陶文》(《文物》1985年第3期),王守功、许淑珍先生《临淄后李齐国陶文》(《揖芬集——张政烺先生九十华诞纪念文集》,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焦智勤先生《邺城战国陶文研究》(《古文字研究》第24辑,中华书局2002年)等[26]。诸位先生的研究涉及古陶文中疑难字的考释、新材料的公布、战国官制、地理及相关历史的探讨,为古陶文的研究做出了巨大贡献。
笔者认为,古陶文研究中还存在如下问题:
其一,相对于甲骨文、金文的研究而言,早期古陶文研究还比较滞后。之前的原因之一是陶文的资料著录较为零散,搜求极为不易。当前集大成的著录书籍相继推出,条件已经大大改观,研究工作应该得到加强。其二,材料永远是学者从事研究的基础。《陶文图录》《秦陶文新编》等著录书籍的资料已经极为丰富,但二书也遗漏了一些重要资料,同时后出土的陶文新资料皆有待汇集收录。陶文资料的增补汇集需要继续进行。其三,古陶文中还有些疑难字没有解决,值得深入研究。其四,对古陶文学术史的研究学界也关注不多,值得我们细细梳理相关资料,承继前辈学者优良的学术传统,更好地做好我们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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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利沙英文审校孟俊一
The Summary of Ancient Pottery Script’s Record and Research
XU Zai-guo
(School of Language Arts, Anhui University, Hefei 230039, China)
The record and research of ancient pottery script can date back to the late Qing dynasty. Chen Jieqi is the first scholar who collects, records and studies the ancient pottery script. From Chen Jieqi’s book “Fuzhai Cangtao” to date, there appeared a group of description books on ancient pottery script’s record, such as “Jimu Cangtao”, “Qilu Taowen”, “The Ancient Composed of Assembly” and “The Ancient Composed of focus” etc. In research, Chen Jieqi, Wu Dacheng, Ding Foyan, Sun Wenkai, Wang Xiang, Fang Ruiyi and Huang Binhong have written on it. Since the first ancient pottery script’s encoding book “Gu Taowen Nilu” was printed in 1936, it had more books about it in existence. For nearly 30 years, many master-degree and doctor-degree academic dissertations and single papers have made special studies on it. In the future, study on ancient pottery script needs to be strengthened.
ancient pottery script; record; research
1001-733X(2016)02-00103-08
2016-01-12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汉字发展通史”(11&ZD126)的阶段性成果。
徐在国(1966-),男,山东新安人,安徽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古文字学。
H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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