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幽灵血矿”震惊世界

本报驻英国特约记者　王辉 ●刘皓然

印度矿产资源丰富，特别是云母矿产量几乎达到“全球垄断”的程度。专业智能信息提供商——汤森路透公司日前披露，印度超过70%的云母矿通过非法手段开采，其中相当一部分产自早已被抛弃的“幽灵矿洞”。旺盛的需求、黑心的矿主、监管不力的地方政府以及赤贫的当地居民，在繁荣的云母矿产业背后共同铸造了一条血淋淋的利益链，其中饱含当地童工的血与泪。

“染血的晶体”

路透社3日报道说，印度云母矿开采从业者中，年龄最小的只有5岁。今年6月以来，印度至少有7名童工在事故中不幸丧生，而这个数字仅仅是“冰山一角”。

在印度东部比哈尔邦的一处村落，记者采访了一位伤心欲绝的父亲。这个名叫普拉塔普的男子告诉媒体，自己16岁的儿子马丹6月23日和两名成年矿工死于贾坎德邦一处非法开采的云母矿山。他说，起初并没有意识到在矿山工作的危险性。矿难发生后，幸存的工人用了一整天时间才将马丹的尸体挖出来，随即火化，根本没有通知家属。同其他遇难者家属一样，普拉塔普没有向当局汇报这起事故。他清楚，一旦当局介入并关闭矿山，无异于断送当地人的生计。在印度一些边远山区，参与采矿是当地人唯一的工作收入来源。此前，矿主曾承诺普拉塔普一笔10万印度卢比（约合1万元人民币）的赔偿金，但迄今为止他连一分钱都没有见到。

根据印度法律，不满18岁者不能参与采矿一类的危险性行业。然而，那些赤贫家庭往往需要孩子出门工作贴补家用。在不法经营者看来，儿童的手掌娇小，特别适合分拣薄片一样的云母晶体。至于年龄稍大一些的男孩，则需要跟着成年矿工下矿干力气活。印度儿童保护组织“拯救儿童运动”过去10年一直试图制止贾坎德邦十分普遍的滥用童工现象。该组织负责人透露，每年得到上报的云母矿矿难事故不足10%，马丹和另外6名儿童的死不过是“冰山一角”。荷兰非营利组织“跨国公司研究中心”估算，印度贾坎德邦和比哈尔邦参与云母矿开采作业的童工就多达2万人。

事实上，矿难事故只是从业者面临的诸多危险之一。在日常工作中，工人往往还要遭受摔伤、割伤和摩擦伤，以及皮肤病和呼吸系统疾病的危害。在工作条件极差的非法矿山，不少人患有硅肺病、肺结核和哮喘。

规避风险“高招”多

印度云母矿产业可以追溯到19世纪末。当时的英国殖民者在贾坎德邦、比哈尔邦多地发现矿脉，云母矿的开采一度进入繁盛期，矿点达700多处。然而，印度上世纪80年代颁布的环境法律限制森林砍伐，使这一行业一度没落。2013年至2014年，印度官方记录在册的云母矿仅38处。

近年来，全球对“天然美容化妆用品”需求激增，促使投机者到数百处已关闭的“幽灵矿洞”进行再开发，打造出一个利润丰厚的矿石黑市。印度官方的数字显示，2013年到2014年，印度云母矿产量仅1.9万吨，但同期的出口量却显示为12.8万吨。这其中存在的巨大偏差，印度矿业部门始终未予置评。行业专家预计，该国约70%的云母矿产自非法途径，比如已经废弃的矿脉。

据业内知情人士透露，印度非法开采出的云母矿销路十分隐秘：“我们将矿石卖给镇内的中介，后者转手卖给加尔各答的‘大买家，然后这些矿石远销美国、德国、巴西等国。”这些矿石在国内“周转”时，各链条上的商家只通过手机等方式联络，不留任何书面记录。一些矿山经营者十分擅长“欺上瞒下”。如果有外人询问正在分拣矿石的女孩身份，负责人回应“她们只是志愿者”。路透社说，在这一行业，威胁、恐吓和虐待工人，是经营者惯用的伎俩。

遏制童工滥用需共同努力

印度矿业部门一名发言人称，云母矿开采的安全工作是由各邦政府监管，中央政府没有相应机制。一些地方官员表示，他们了解儿童矿工被滥用的事情，但这种事仅限于“边远的小部分地区”，这些地区没有被政府的管理和福利项目覆盖。还有地方官员“狡辩”说，许多孩子只是跟随父母到矿山，“也许只是去那里玩一玩，并不意味着一定在工作”。

除了受到媒体和权益团体的质疑，印度一些行业人士也对个别地方政府的“不作为”表示不满。吉里迪一名云母矿出口商告诉媒体：“矿脉多、需求旺盛，但政府就是不肯颁发经营许可。”一些社会权益人士认为，将非法矿点“洗白”、接受政府和行业的统一管制，可有效遏制矿石黑市、减少矿难，使工人免受剥削。但也有分析认为，颁发相关许可势必遭到环境组织的抵制。

在全球范围，一些关注印度儿童权益的商家近年开始付诸行动。比如英国化妆品公司“露诗”2014年就开始以合成云母代替天然云母产品。美国雅诗兰黛公司此前表示，公司所用产品仅10%的云母来自印度，而且正在配合“拯救儿童运动”组织关注童工问题，并帮助云母矿脉所在区域建设学校和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