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男孩后头

诗秀

忽然下起雨来，像一场美丽的圈套。

酢浆草在放学傍晚，与心仪的人困在红色磁砖的走廊上，想起这么一句歌词。她频频掀睫，不住偷觑旁边的隔壁班男孩。

她忘记了MV中的歌手，除了一身梦幻的精灵装，有没有带把伞。似乎没有。酢浆草身着白衣蓝裙的制服，还有个重达三、四公斤的侧背书包，手提袋中的杂物压挤着她向来有备无患的折叠伞。

虽然她在躲雨。

盼雨总落不完，时间也走得慢……

她无声地在心里继续哼着歌。

男孩和同班同学在谈笑，偶尔丢来促狭又饱含笑意的眼神。两人初识时，她总欲盖弥彰地调离视线，掩饰自己怦然的羞赧。后来她才慢慢地发觉，对男孩来说，给个笑跟若有所思的目光根本是种反射动作……

“我有伞，你们谁要跟我一起？”

酢浆草摸着唇讶然抬头，才发现原来是他们同社团的女同学在问。女同学的问句是对着两人，却径自热烈地跟着男孩说话，一派自然地两人同行。

“我们同一个公车站。”男孩毫不介怀地笑着挥手离去，被遗弃的同学只是挑眉微笑。

他和她也同一个公车站啊……他知道的。

自己傻傻地数过两人究竟隔了几个班次，在哪个时间、哪个等车的路线最常相遇，以及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话语才最合宜……全都回光返照似的播映。

酢浆草突然讨厌起了这场雨，和这个潮湿阴冷的水泥长廊，红砖色从斑斓变得暗沉。她讨厌起总是远远注视的自己。隔了一个学期，又一个学期，一场又一场的偶遇，一季的梅雨，真正映在自己瞳孔上的到底是什么？

目送着两人离开，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碎花布手提袋。

“没带伞？”被遗留下的同学微笑。怕她太困窘，从陌生的两个人间挑拣出应景又安全的话题。他们之间的关连性，如同这个问句，需要一个媒介来铺展。就像平常她看着男孩的同时，才连带看着旁边的他，是种延伸出的间接关系。认真说起来，他们其实在最自然的状态下搜集许多对方的剪影。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一时没找到。”

他又挑眉了，似乎对她的说法感到质疑，却不戳破。

突然他的目光调了开，朝着不远处又是皱眉又是笑。

原来女同学那把脆弱的小伞被吹得东倒西歪，完全无法遮蔽两人了。

酢浆草再次摸了摸提袋。她朝旁边的男孩笑了笑，轻声道了再见。

伞柄谨慎地甩动了下，像确定牢靠似地稳稳展开漂亮的圆弧，走向前去。

前方那名女孩正手忙脚乱地收着伞，显然地，她的运势红转黑。一旁的男孩在瞥见她时则显得惊喜。酢浆草略显紧张地报以微笑，在男孩还没开口时，抢先道：“我……我送她去站牌。”男孩愣了愣，像是完全没预料到她的反应。

他们才是相熟的人啊！

酢浆草生疏地挑了挑眉，神情仿佛复制还待在廊上的那个少年。认真地微笑说道：“再见。”

被护送的女孩讶异又不好出声反驳，只能涩涩地向酢浆草道谢。酢浆草浅笑表示不用介意，心底却泛起恶作剧的痛快。

两个女孩紧贴在一起，好似密友。在这场雨过后，可能吧？

因为她再也不会，再也不会走在男孩的后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