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调查者是要被跟踪的

张斌

103页的一份报告，出笼时间57天，让国际奥委会辗转腾挪了近一周。正如巴赫主席所言：“这是一个充满着麻烦的时代。”这个刚刚度过的周末，麻烦刺激着智慧与决断喷涌而出。俄罗斯是麻烦，找麻烦的不一定只是俄罗斯人，世界反兴奋剂组织（WADA）今年5月份被推动着针对索契冬奥会俄罗斯人兴奋剂内幕展开独立调查，便注定天下自此不会太平，而领命掀起波澜的是加拿大70岁的法学教授理查德·麦克拉伦。

俄罗斯奥委会主席在反击WADA那份报告时选用的字眼是可以被预见到的：“充满了伪善和谎言。”普京总统站得自然更高些：“这报告就是个阴谋，让体育成为地缘政治博弈中制造压力的工具，抹黑破坏国家人民形象。”总统这么说了，那些所谓的西方力量的目的眼看着也就达成了。

索契冬奥会反兴奋剂实验室负责人叛逃至美国，当下全世界津津乐道的克格勃参与替换尿样的惊险情节都是出自这位仁兄，俨然是俄罗斯体育的掘墓人。针对政治博弈的漩涡深处进行探查，风险之大人尽皆知，理查德教授率领团队在蒙特利尔一家律所中每天工作超过10个小时，使用安全加密邮箱传递材料，电话通通有了反窃听措施保障，身后秘密跟踪的影子时常浮现，这让家人心绪不宁。报告呈现世界后，教授随即像往年一般，躲进深山度假屋内，把脚抬得高高的，充分放松，只求过往近半个月里窥探自己的眼睛不会再有。

使命重大，理查德是不二人选，教授自言当年协助美国参议员米歇尔完成的《米歇尔报告》简直太有名了，这让WADA认定他有丰富的经验平衡调查中的诸多力量，更知道在纷杂中如何找到突破口。理查德过往15年中专注于体育伦理研究，连续五届奥运会出任体育仲裁人的角色，亲身经历了太多的体育调查与纷争，同时他还是国际体育总裁法庭成员，加拿大体育纠纷解决中心经常找他来参与反兴奋剂调查。而这位伦敦大学里的教书匠，平日里还会在自己创建的麦克拉伦全球体育解决方案的组织中为各大体育机构提供咨询服务，职业口碑良好，“表达温良，立场顽固”。

目睹过体育世界里太多纷争与欺骗，理查德如今会用一双倦怠的眼睛去看待一个又一个炫目的运动成绩，他心里总会浮现出一个相同的念头——“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事情的。”2000年悉尼奥运会，理查德发起了对于美国田径运动员服用兴奋剂的个人调查，结果没能获得充足的证据，日后大规模的司法调查结果印证了他当年的敏感。2007年，米歇尔医院针对美国职棒大联盟兴奋剂丑闻展开攻势，理查德受邀冲锋陷阵，让多名职棒巨星最终身败名裂。

向俄罗斯宣战，何等棘手的任务，理查德的加拿大身份让他适合领命。这并非是私下揣度的结论，此乃公开法则，业界人士分析，WADA总部设在加拿大，首任主席庞德也是加拿大人，立场相对中立，而一旦是由美国人或设在美国的机构抛头露面来实施调查，那会让美俄“冷战”博弈彻底表面化，借WADA的推动力，向国际奥委会施压，打击俄罗斯人，这逻辑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眼前的危机总会被化解，不至于让末日早早到来。理查德领命撰写的报告至少可以让索契冬奥会的奖牌格局得到整饬成为可能，那些未来因为俄罗斯选手遭到惩处而获得奖牌的选手心理会非常复杂，喜悦自不必言，但一份遗憾一生无法弥补，虽有奖牌，但没有在索契登上领奖台真实的兴奋与战栗。体育中的欺骗与掠夺，让你痛不能言，迟来的公正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