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路旁做绘本
2016-08-01汪徽
汪徽
由L'école des loisirs出资,韦伯一人办起了莫瑞兹出版社,一做十几年。迄今,莫瑞兹出版了超过300种绘本。在他们的网站上,仍在销售的有141本。足够的常销书保证了出版社的运营。
莫瑞兹出版社的办公室位于法兰克福康德路(Kant Street)上。这儿是一个居民区。三室的民宅,两间做办公用,一间摆样书。
与马库斯·韦伯采访之前,我在网上读到一篇2008年发表的关于莫瑞兹出版社的文章。那时,韦伯还独自支撑着这个专做绘本的出版社。
出版社一点一点在生长。现在,莫瑞兹出版社不止韦伯一个人在战斗。
“现在,办公室里有时候是两个人,有时候三个人。”
缘起
最早,莫瑞兹出版社是为了将一家法国出版社的书介绍到德国而设立的。这家法国出版社叫做L'école des loisirs。1994年,他们希望能把自己做的绘本引进到德国,他们需要找一个懂行的人。
那个时候,韦伯已从工作了十年的Beltz&Gelberg出版社辞职。这是德国一家著名的专做童书的出版社,韦伯在那儿做版权部门的主管。在儿童图书市场工作多年,韦伯有许多熟识的关系,他知道德国市场上家长和孩子们都需要什么样的绘本。他对这个市场的理解十分透彻。
于是,由L'école des loisirs出资,韦伯一人办起了莫瑞兹出版社,一做十几年。出版社一直保持小型化,每年只十本左右的出书数量,近几年才慢慢涨到每年大约20本。这种规模,能够令韦伯以自身的眼光来控制图书质量。
在20年的时间里,莫瑞兹出版了超过300种绘本。在他们的网站上,仍在销售的有141本。足够的常销书保证了出版社的运营。
原创绘本
除了引进版权,韦伯也会挖掘欧洲的插画作者,做原创绘本。
“这并不容易,也很花时间。”
在莫瑞兹出版社2015年的春季书目上,一共有十本新书,其中有两本为本土原创。在秋季目录上有九本新书,三本为原创。多数原创绘本作者与莫瑞兹有着长期的合作关系。
比如法国作家、插画师Yvan Pommaux,最近创作的《我们和我们的历史》(Wir und unsere Geschichte)德文版就交由莫瑞兹出版。而他最早的绘本作品《侦探约翰·查特顿》(Detektiv John Chatterton),也是由莫瑞兹出版社在20年前出版的。
莱比锡的绘本画家Thomas Müller和韦伯在莱比锡书展上遇见,交谈之后,Müller决定为韦伯供稿,今年出版了他在莫瑞兹的第二本书稿《拖拉机和驴》(Der Traktor und der Esel)。
莫瑞兹出版社经年积攒起的声誉,也帮助他们吸引作者。2015年他们有一本新绘本《床下的斑马》(Das Zebra unterm Bett)。这本绘本的故事作者是住在德国城市卡尔斯鲁厄(Karlsruhe)的一位作家Markus Orths,他写了一个古怪、好笑,又有些温馨的故事—— 一个小女孩的母亲不在了,她被一对爸爸收养,生活在同志家庭里。突然有一天,房间里出现了一只斑马陪伴她。
Orths找到韦伯,希望能出版这个故事,他们找来插画师Kerstin Meyer把故事画出来,一本新绘本就这样诞生了。
中国,以及世界
通过法国出版社,莫瑞兹出版社把法籍华裔画家和绘本作者陈江洪介绍到了德国。陈江洪出生于天津,曾求学于北京中央美院,1988年入学巴黎美院。他的绘本以中国画风格讲述中国古代神话、民间传说与当代故事。韦伯陆续引进了六本到德国。2015年秋季目录中的最新一本是《移山》(Ich werde Berge versetzen)。
莫瑞兹出版社的图书版权,卖到中国的并不多,这么多年大约也只有两三本。我问韦伯是否了解中国市场,他摇摇头,笑起来:
“我不了解中国市场。我天天坐在这个康德路上的办公室里,怎么会知道那么远的事情。”
版权卖到中国的那几本书,韦伯说它们并没有大卖。即使某一本书能卖到两万册,因为中国图书价格偏低,他也收不到多少版税。
“对于同样一本书,我从中国和从瑞典获得的收入可能是一样的。但是中国有14亿人口,瑞典只有900万。”
莫瑞兹出版社所拥有的图书版权一共卖到了14个国家。这些国家的情况一直都在变化。韦伯回忆,20年前,韩国是非常热门的国家,那里的出版商几乎见到什么就买什么,卖版权给他们非常容易。但现在不行了,这个亚洲国家反而开始出口很多原创的东西。
现在中国出版商购入的版权非常多,但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中国也会卖很多原创的书到国外。
“但这些趋势就像海浪,来了又去,对莫瑞兹出版社来说,并不那么重要。”
好绘本
我问韦伯,他挑选一本绘本的标准是什么。
他说,首先要有一个很棒的故事,能吸引孩子。“这个故事要有感染力,让孩子愿意一遍又一遍地回到这个故事里。”
韦伯觉得,绘本应该走进孩子们的经历与经验之中。儿童所经历的事情,形成的经验,都值得我们尊重。
故事应该用图画讲出来。利用形状、角色、颜色、构图,即使不依靠印在图画旁边的文字,也应使看书的孩子或大人直接领会到故事里运行着的灵感、情绪或意图。我问韦伯,这是不是有些像电影,韦伯说:“没错,绘本和电影有很相似的地方。”
至于图画,任何风格都是可能的。“但一定要足够好,触动人心。”
书展
韦伯每年都会去法兰克福书展、莱比锡书展和博洛尼亚童书展。在法兰克福和莱比锡,他都会租用展位。而在博洛尼亚,他则作为专业参展者(trade visitor)参展,不租展位,只去其他展商处参加会面。他还常去法国Montreuil儿童书书展(Salon du Livre Jeunesse, Montreuil),这也是欧洲最重要的童书展之一。
韦伯只在博洛尼亚书展上谈版权买卖。与很多专业参展者不同,韦伯在法兰克福书展上并不关注版权交易。在这里,他的主要活动是向读者们卖书,与教师、记者以及业内的朋友们会面、叙旧。在德国本土最大的公众书展莱比锡书展上,韦伯也做类似的事情。那里的参展者中有更多买书的读者,有更多本土关注儿童教育的老师。
作为一家独立小出版社,在本土参加书展,主要目标即是将书介绍给本土读者。
数字时代
莫瑞兹出版社现在已经开始将书的电子版权卖给一些电子书商。但韦伯并不热衷于这个数字市场。他相信,市场上是有一些做得很好的电子书或数字阅读产品。
“在任何一个领域里,肯定会有坏的产品,好的产品和伟大的产品。”
但韦伯认为数字出版有很多问题和挑战。比如说,为了做一个儿童互动阅读的App,你必须有相关知识,有经验,有兴趣,当然,还需要花费很多钱。到最后,因为市场竞争太激烈,可能这个产品只能卖到1.99欧元。
“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书有未来吗?
我问韦伯,传统书籍是否还有未来。韦伯说,大部分图书并不用担心未来。比如说,现在市场上每年还是出版很多精美的烹饪书籍。这些精装书用很好的纸张,用顶级的印刷,那些食物看起来非常完美。人们就是喜欢买它们。
但有些书的情况就不太好。比如旅行手册和地图,现在的出版数量都在减少。因为这类实用型图书的功能,许多都为智能手机所代替。现在在大街上,很少能再见到拿着地图找路的人了。
韦伯觉得,图书产业二十年后会怎样,他不好说。“但五到十年之内,还是跟现在差不多。”
介绍两本莫瑞兹出版社的书
《再挠挠小兔子的耳朵》(Nur noch kurz die Ohren kraulen?)
采访中,韦伯一直向我介绍他们出版的新绘本。
他把这本亲子互动的绘本拿给我看,告诉我有非常多的家长喜欢这本书。“它在德国已经卖了两万五千册。版权卖到了瑞典、荷兰。现在已经是第四次印刷了。”
韦伯随即为我读起这本书,同时也给我讲解这书的好处。他读得抑扬顿挫,带着十足的感情。我问他是不是经常去做绘本阅读活动,他说没有。不过,为了推广书,他的确会请作者做一些阅读活动。
这本20页的小书里,讲了一个小兔子去睡觉的“场景”。第一页上,有一个背对着读者的小兔子,家长这时候念书上的字:
“拍拍小兔子的肩膀,他也许会转过身来。”
家长可以让孩子拍拍兔子的肩膀,然后翻过一页,小兔子就面对我们了。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只牙刷,家长继续念:
“现在很晚了。小兔子该睡觉了。牙刷好了。睡衣也摆好了。”
然后,家长向孩子念:“拍拍你的手,给小兔子穿上睡衣!”
下一页上,小兔子已经穿好了睡衣。就这样,在每一个跨页上,插画作者J?rg Mühle都安排了小孩子睡觉前的一个动作,以及一个可以让家长和孩子互动的句子,比如让孩子说可爱的咒语“Simsalabim”,就可以在下一页看到小兔子躺倒在大枕头上。在这些互动中,孩子和家长都会获得很多乐趣。同时也告诉孩子们睡前的一些好习惯。
《拍拍手!》(Klapp Auf, Klapp Zu!)
韦伯说,他偶然间看到了这本法文绘本(法文名为“Livro Clap”)的视频,觉得非常有趣,就决定做个德文版。不过并不怎么需要翻译,因为这本略显“无厘头”的绘本,只有象声词。
这个视频里,一些大人和孩子拿着这本书,张开又合上,张开又合上。同时,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比如“咚,咚,咚”“噗,噗,噗”“梆,梆,梆”“弗兹兹兹”……
原来,这书的每一个跨页,都以奇怪的画风画着人们的一个行为,比如敲锣,比如拍巴掌,比如摔跤,而那些象声词模拟的就是这些动作……
怎样形容这本书呢?我想到许多词:怪异,可爱,傻;美的颜色,放空,玩耍;很正经地不正经,无厘头,憋住笑。
这本书,很好玩。
(作者系德国总理奖学金学者,2014-2015年于法兰克福书展访问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