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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拾荒老妈

2016-07-30张亚凌

情感读本·生命篇 2016年7期
关键词:走亲戚废品方便面

张亚凌

“丢不完的人,跟你妈出门!”

父亲不止一次抱怨,以至于觉得跟母亲出门就是一种残忍的受刑!即使出门走亲戚,母亲也会见啥都捡拾起来,一枚生锈的铁钉,一个饮料瓶,在她眼里,就没有废物,再不济也可以卖废品。地上扔个啥破玩意,她都觉得可惜。不夸张地说,能一直捡拾到亲戚家门口。谁见过拎着破烂走亲戚的?

母亲此举,亲戚们倒没有明里说嫌弃,可那话语,也够跟她同行的我喝一壶的。“看你妈,多会过日子。这要是日子还过不好的话,连日子自家都不好意思了。”

事实上我们家的日子跟那些有人吃公家饭的亲戚比,差十万八千里呢。这话听着,跟挖苦有区别吗?我只有沉默。换做父亲,还得打着哈哈接上话茬,原本很好面子的父亲该有多难受。

记忆里好像母亲从来不曾空手回过家。从地里干活回来,也会拉个枯树枝当柴火烧,或者,顺带给猪拔几把草。

也记得我刚工作时,她进城来单位给我送些东西,临出办公室,看见到处扔着喝完的矿泉水瓶子,就开始弯腰,一个一个捡拾……我从来没有刻意观察过猴屁股,可我坚信,那一刻我脸红得一定赛过猴屁股!同事们也都看着我的母亲。母亲将那些瓶子放在了窗台上,笑着说,不要胡扔,拾掇起来卖废品。

我抚了抚胸口,好险,还好她没顺手带走。出了单位门,我说,妈,你要把瓶子从我的办公室带走的话,我这脸真没处放了。母亲很奇怪地看着我,反问道,那是你们办公室的我能拿?野地里,大路边,没主人的我才拾。

天哪,原来仅仅因为这个,而不是顾及我的面子?瞧她的话,还把捡拾东西说得蛮有道义的。

我能理解父亲的心情,他一定是时时刻刻伴随着我的那种感觉。

父亲对此先是生气,生气也控制不住母亲捡拾的欲望,就变得恼火起来。“我不吃不喝,家里所有的钱,都由你随便花,总行了吧?再不要像穷叫花子一样到处捡、捡、捡!”父亲说“捡”字的时候憋足了气,似乎每一个“捡”字吐出来落地都能砸个深坑,足见父亲心里窝着多大的火。

父亲恼火,母亲同样委屈。

自己捡拾东西咋就丢人现眼了?继而也愤怒了:好好过日子还有错?不节俭难不成去偷去抢?就那样仔仔细细地过,日子过得还像筛子底,补不完的窟窿眼。越想越来气,母亲就高声了。就说起自己一尺想拽成一丈的节俭,说起自己一样菜想做出八碟子的窘迫,说起自己站在人前觉得日子没过好矮人一头的委屈……

我们立马都对母亲说起好话来,包括刚才还怒气冲冲的父亲。

可不,倘若不是母亲捡捡拾拾,我们的日子还真难说。

工队用过的线轱辘母亲拾回来,用废旧毛线织个套,就成了小凳子,看起来蛮洋气的,拎起来也轻巧方便。书店里捆书的编织带,母亲托了熟人要了回来一些,编成大大小小的篮子,圆的,长的,颜色调配得也很好看。卖了一些,送给亲戚几个,当然忘不了也送给那个熟人。捡回来一块平整的小木板,母亲让哥哥用墨汁刷了刷,成了小弟在家里写字的黑板。我一直怀疑小弟的字好看,与天天在这块木板上练习有关系。母亲捡回来的方便面袋子,再加上几节细竹竿,竟然卷成很好看的帘子,五颜六色的好看,还有竹筒相撞的清脆。以至于曾经一度,巷子里的大婶大妈也捡起方便面袋子来,让母亲教她们做门帘。

母亲捡回来的,除了卖废品,摇身一变,似乎都蛮可爱的。

直到现在,七十多岁的她,还喜欢捡拾。我说咱又不缺钱时,母亲笑了,说看不得糟蹋,哪来那么多废物,放好地方,都是宝。

母亲说的没错,哪来那么多废物?放好地方,都是宝。

摘自《中国气象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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