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URS急速天劫

古文狂

坦白说，整个五月世界都陷入一种怏怏不乐的情绪中。2016似乎是一个流行告别的年份，人们不愿相信、也不愿接受圣安东尼奥篮球王国的土崩瓦解。

所有的胜利都宛若史诗般雄壮，可能只有马刺，能让悲歌都变得如此嘹亮。

马刺失望地结束了这个赛季，但未来是光明的。

无论如何，他们总能强势归来。

再见，还是再次相见？

对圣安东尼奥人而言，一切结束得有些过早。在打完西区半决赛第六战后，他们猝然倒下，本赛季的狂奔之路也走到了尽头。

在比赛结束仅仅几分钟后，身穿黑色T恤的邓肯背靠在白色墙壁上，被问到未来如何打算这个话题。邓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等我离开这里，想明白未来的生活要干什么之后再说吧，就是这样。”38岁的吉诺比利的回答也大同小异，“我还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就在这场“输球就回家”比赛的下半场，由麦克·布林、杰夫·范·甘迪和马克·杰克逊组成的ESPN解说团，在大部分时间里都在讨论这样一个话题：这会是邓肯的最后一场比赛吗？说得更直白点，杰克逊几乎点燃了这场邓肯“篮球葬礼”的引信。他们并不是孤立的，中场休息时，以俄克拉荷马城的切萨皮克能源球馆为半径，全世界的各个NBA推特都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

然而，没有迹象表明，邓肯打完这场比赛后就会永远的离开。马克·杰克逊曾建议波波维奇在比赛最后一分钟安排一个邓肯接受全场欢呼的机会——所有告别的剧情似乎都应该是这么安排的。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场谢幕演出始终都没有上演。这个诉求当然不过分，相信我们很多人的感受都会像邓肯的前队友斯蒂芬·杰克逊那样。那个不眠夜，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屏幕，希望看到一场“蒂米秀”，但事实上他什么都没看到。“我希望你现在就能看到我的神情，”现供职于ESPN的杰克逊在电话里这样说。“天呐，哥们，我只是想看看蒂米的脸。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离开的最佳时机，但如果它是……他没有让波波维奇在比赛前的最后一刻换自己下场。他非常酷，酷到即使眼见自己垂暮，而没有任何掌声。而且我确定，他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但邓肯还是留下了一点讯息。在消失在球员通道之前，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天空。这代表了什么意思？是打算再打一年，或者这就是他的最后一战？没人知道，充满了诡异。

也许我们唯一能肯定的是，在夜幕的掩护下，邓肯宣布他最终决定的那一幕不会很快发生——或许是在某个清凉的仲夏夜，邓肯坐在摇椅上，悠闲地喝着一杯波波维奇递过来的黑比诺葡萄酒。这和科比的退役告别巡演决然不同，即使是要结束长达近20年的统治级职业生涯，他也会低调处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在几周之后，邓肯会宣布他退役的决定。但那肯定是非常简短的文字，你会从马刺那里得到一份新闻稿，绝不会有过度的夸耀。而此刻，丹尼·格林的头脑拒绝这种想法的蚕食，独特的马刺文化也不允许这种情绪的蔓延。好吧，你得承认，没有什么比邓肯此刻的反应，更能体现马刺的气质了。圣安东尼奥人从来都不喜欢大张旗鼓地发布宣言——即使夺得了总冠军，他们也不像很多NBA球队那样肆意忘形，好似征服了全世界——这是一种神志清醒的决定，这份气质已经深刻影响到教练、球队、球员甚至是城市本身。

别让我们在这种悲伤的氛围中沉浸太久，尤其你要考虑到以下几点：第一，我们并不知道那一幕是否会真的发生；第二，我们已经享受邓肯的伟大演出将近20年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确定这是邓肯离开的最佳时机吗？在2014年马刺夺得队史第五冠时，邓肯完全可以选择以一种童话般的梦幻结尾离开，就像大卫·罗宾逊当初做到的那样，但他没有。况且，邓肯如今在马刺，还没有衰落到微不足道。就在这场崩溃之战中，邓肯在场上的胜负值为-12，这已经是马刺全队最好的了。尽管这一年来邓肯的数据已经有了明显下滑，但他在防守端的贡献依旧显著。常规赛中，当邓肯在场上时，马刺拥有NBA最好的防守效率值——每100个防守回合仅让对手得到可怜的93，8分。即使是在季后赛上，当邓肯成为主防球员时，他也可以将对手在篮下六英尺以内的投篮命中率限制在35.9%。对于一个腿部已不太灵光的球员来说，这样的表现并不寒酸。而且，你知道的，邓肯爱死了NBA，爱死了比赛，他喜欢成为这支团队的一部分，喜欢留在更衣室里和兄弟们待在一起，这就是为什么斯蒂芬·杰克逊绝不是惟一一个持有这种看法的人——如果邓肯决定回来，他们绝不会感到吃惊。

退一万步说，即使邓肯最终真的决定离开，不再执行他最后一年640万美元的合同选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或许会想起在比赛仅剩3分12秒时，伊巴卡对他上演的那次死亡封盖；又或者，你会背诵邓肯令人沮丧的数据统计，比如说他在第六场得到的19分，比他此前在五场系列赛中总共拿到的17分还要多，还有西区半决赛第三场他只在第四节打了两秒钟。然而，这些悲观的陈述很快就会被忘却，你将以一种习惯的方式记住邓肯。他依然可以扔出跨越大半场的界外球，帮助早已守候在前场的伦纳德轻松得分，那一幕会令你想起英超赛场上曾经非常著名的“手榴弹大师”罗瑞·德拉普；自从迈克尔·乔丹之后，邓肯是最可靠的总冠军竞争者，正是他持久的成功，让波波维奇和菲尔·杰克逊、帕特·莱利甚至是“红衣主教”一齐位列于篮球圣殿中。

这真是艰难的一年，对我们这些有着怀旧情结的人来说，先是看着科比说再见，接着又陷入到对邓肯前途未卜的焦灼等待中。但是，能不能让所有的苦痛不要一齐袭来？这当然是一种仅存的自我安慰方式，如果邓肯选择退役，谁有资格责备他？有100万种方法可以量化邓肯的传奇生涯，但只有一种方式能让他走向终点。我们又能要求他怎样呢？就像我们明知年迈的亲人总会离开，但还是希望那一幕来得迟一些，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发生。

战胜自我，还是迷失自我？

就在几周前，马刺与勇士会师西区决赛还被人们认为是理所应当。虽然马刺连续19个赛季取得了常规赛50+胜场（1998-99的缩水赛季，他们的胜率为74%，折合到82场常规赛中，大概会赢60.6场），但本赛季的67胜的确是创造了队史记录。季后赛第二轮输给雷霆，让马刺被钉在耻辱柱上：他们成为继2006-07赛季的小牛之后，第二支拿到65+胜场，却没有杀进分区决赛的球队；并且是第二支拿到67+胜场后，没有打进总决赛的球队（前一支球队是1972-73赛季的凯尔特人）。在这个高开低走的赛季，马刺的失败感和76人没什么分别。就像托尼·帕克所说的那样：“如果不能夺冠，这些（67胜）将毫无意义。”

这支马刺会让你感觉陌生，尤其考虑到他们并非是用以往赢球的方式输掉了比赛，简单来说，他们以前那种不停地传导球、传球七次以上再出手的进攻节奏不见了，雷霆简直是用“马刺的方式”打败了马刺。其实，当马刺面对NBA中的顶级球队时会陷入困境，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就在最近的一次夺冠赛季中（2014），他们曾在常规赛中被火箭横扫。但当年那支马刺和本赛季的马刺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总能找到最优化的解决办法，并打出伟大的总冠军表现。而今年，他们严重缺失了这方面的优势。

这让我们想起在西区半决赛第六战末尾阶段，安东尼·莫罗上场前对威斯布鲁克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们走吧，去干掉他们吧。”他几乎是唱着说出这些话的，言辞中的讥讽之意不言而喻。

任何苛刻的言辞放在这里都不为过，那简直是对圣安东尼奥人这个糟糕赛季的精确定义——马刺在西区半决赛上输给了一支常规赛比他们少赢12场的球队。这不是简单的运动能力的问题，尽管这是比赛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这关乎球队的活力。“冷酷无情”——这是波波维奇在描述雷霆疯狂抢夺篮板球时所用的词汇。尤其是史蒂文·亚当斯，他在系列赛中的表现太了不起了，应该获得一个特别提名奖。而当邓肯进入NBA时，他才只有三岁大。

在波波维奇的头脑中，有一个亘古不变的信念，他希望球员们能“战胜自我”。无疑，这是马刺的立队之本。“你与生俱来的性格，或者说是战胜自我的特质，能让你拥有足够强势的竞争心态，而不需要额外的激励，这总会让工作变得容易。”在本赛季的早些时候，波波维奇曾这样说。“你可以专注于所有事情，这就是胜利法则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当波波维奇这么说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正是马刺最缺乏的。打个比方——如果一些能“战胜自我”的球员是香草的话，那么其他的作料可以起到提升香味的作用。但是，由于没有足够的香料融入到球队的化学反应中，马刺在雷霆的迅猛冲击下，暴露了这支球队远没有人们想像中的那么好。真的，他们在浓烟和银镜的掩护下，愚弄了很多对手，也愚弄了自己。

当一个赛季以失败结束时，我们难免要对这支球队吹毛求疵。比如说，马刺清楚他们的板凳球员极具经验，却无法在关键时刻注入能量；马刺也清楚他们在比赛末段往往体力不支，因此难以拿下比赛，这导致了他们在系列赛中接连输给雷霆三场，上赛季季后赛首轮同样是在快船手中输掉了第六场和第七场。

但这些症结并不是最主要的，归根结底，马刺缺少一名不可阻挡的超级巨星，即使是伦纳德也不能满足我们的胃口。他本赛季的表现固然惊艳，蝉联了NBA年度最佳防守球员，并在常规赛MVP票选中仅次于库里（尽管他在诸多评委的第一选择中得票为零）。伦纳德的确很冷静，但这并不妨碍对手们分解他的每个进攻动作，进而有效地限制他。

不仅如此——比赛结束后，伦纳德洗完澡，走出淋浴室，坐了下来，他的身上披着两条浴巾。他慢慢穿上球衣和牛仔裤，但后衣领还没有整理好，毛衣很随意地搭在肩膀上，脚上穿的还是那双参加多伦多全明星周末时饱受诟病的鞋子。但所有的这些，在他接受记者的提问之前，都没有人上前提醒，因为他很少和队友有交集。伦纳德的性格非常内敛，这符合马刺沉静的球队文化，但似乎有些过了。你偶尔会看到伦纳德在场上弯下腰，把双手拄在膝盖上。这并不是他的体力说了问题，而是纯粹想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当伦纳德说话时，他的下巴一直低垂着；而当他抬起头时，视线往往会越过眼前的人群，聚焦迷离。当伦纳德被鼓励向裁判抱怨时，他通常只是简单地嘟囔两句，然后就快步走开。这些都是小事情，远没有他丰富的篮球技能包来得显眼。但在马刺，伦纳德需要展现出一定的精神力量，在这一点上，帕克和吉诺比利现在已经做得越来越少。要知道，在篮球场上，展现出激情和善于与人打交道，也非常重要。信不信由你，现在没有人能说出谁能比邓肯更为资格成为这支球队的核心。尽管邓肯有时显得怪诞，但他在这支团队中展现出的包容性，远比人们了解到的多得多。事实上，就像很多马刺队内人士所担心的那样，一旦邓肯退役，马刺将随之丧失很多活力，这一点，暂时还是伦纳德无法提供的。

永久埋葬，还是卷土重来？

没有人能够永久埋葬马刺。有一句话你可能无意间在酒吧里听到过，或者是在过去十年里被人重复了几十遍——不管前一个赛季他们的表现有多么令人失望，或者是沾满了香槟酒（刚刚度过了一个夺冠赛季），这支球队总会在休赛期变得更好。这就像是鹈鹕主教练阿尔文·金特里在今年三月所说的——当时他开玩笑地回击那些NBA专家们，“我们谈论马刺‘总冠军向他们关闭窗户这个话题，好像都有十年了。”然而年复一年，马刺只靠引进一些新的角色球员，就可以轻松淘汰其他球队，并始终能成为夺冠热门。

问题是，马刺已经非常熟悉这种遭到意外打击的负面情绪。2009年，他们在常规赛中拿到54胜，但在季后赛首轮就被小牛以4比1淘汰出局；两个赛季后，他们拿到61胜，还是被灰熊击败，继续做“一轮游”；2012年，他们在西区决赛上曾以2比0领先雷霆，此后却连丢四场惨遭翻盘；第二年，由于雷·阿伦投中了那记令人难以忘怀的底角三分球，他们在总决赛上输给了热火。即使是在2014年夺冠后的第二年，一瘸一拐的克里斯·保罗用终场前那次不可思议的抛投，再次将他们终结。“我在NBA打了15年球，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品尝这种苦痛。”帕克说。

去年休赛期，马刺管理层展现出了他们的铁腕和精明，今年七月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如果邓肯和吉诺比利选择退休，或者不执行合同选项，而转而以NBA最低薪水和球队续约，马刺将有超过2000万美元的薪资空间在自由市场上博弈。

没有哪支球队在阵容的连续性上能像马刺这样值得尊重。去年夏天，当其他NBA球队忙于通过交易来腾出薪资空间时，很少有人意识到保持阵容的稳定性有多么重要。但今夏，马刺在这点上将遭遇空前的挑战。邓肯和吉诺比利在场上的贡献姑且不论，这两人在更衣室、团队会议和早班包机上的正面影响力更是不可估量。即使出现最糟糕的状况，马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伦纳德和阿尔德里奇在第二年的融合度总会比第一年更流畅，帕克和丹尼·格林会回来，他们的合同都签到了2017-18赛季。马刺现在非常好，每个人似乎都会是下赛季成功的一部分，这正是每个篮球迷希望看到的。

马刺在自由市场上会有什么动作？杜兰特与马刺之间一直有传闻，虽然“如果你不能打败他，那就让他加盟吧”这个噱头无比诱人，但考虑得现实一点，这近乎是一个死胡同。

马刺最可能做出改变的突破口可能是来自于帕克。帕克还有两年的合约在身，年薪都在1500万美元左右。帕克目前在挡拆后的中距离跳投还可以，但他没有可靠的三分球。虽然帕克近两年来的三分球命中率达到了42%，但问题是他每场几乎只能出手一次三分球。幸运的是，马刺拥有比帕克更好的选择。最近，麦克·康利被卷入到和马刺有关的交易流言中。以灰熊现在糟糕的状况来看，康利也许需要离开孟菲斯，获得更好的机会参与季后赛的竞争。康利加入马刺会非常适合，他可以补强球队最薄弱的控卫位置（目前马刺的控球任务更多是被伦纳德来接管），而且其出色的持球和无球能力，都非常适合与阿尔德里奇、伦纳德合作。

德怀特·霍华德的名字最近和马刺联系到了一起。虽然阿尔德里奇一直痛恨打中锋位置，但霍华德几乎没有可能加入圣安东尼奥。上赛季，虽然马刺的大个子阵容（邓肯、韦斯特、阿尔德里奇、马扬诺维奇、迪奥）一直打得很好，但他们的进攻问题在季后赛中被暴露得非常明显，最终被雷霆踢了屁股。马刺会用他们固有的篮球哲学展望未来，但他们需要创新，为短期或者长期的未来制定多个策略，追逐小个阵容是可以预期的。

不管怎样，马刺在自由市场上的运作更多会考虑财政因素，至多会延揽到一名超级巨星。他们可以舍弃格林、帕蒂·米尔斯和迪奥这些关键球员，以腾出薪资空间，来锁定一个大合同。这样做应该是不困难的，但这极有可能非常划不来，除非他们知道自己可以得到充足的回报。另外，马刺可能需要一名能投篮、能防守的球员，即使他未必具有3D级别的身手。马修·德拉维多瓦看上去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但他是受限制自由球员，而且骑士是不会甘愿把他让给马刺——这样一支潜在的总决赛对手手中的。更为经济的考量是——马刺一向善于从年轻球员或者世界上其他篮球联盟中挖掘到宝石。马刺在今年的NBA选秀会上拥有首轮第29号签，如果他们能得到价格便宜、而且能对球队有所贡献的球员，那将会是一笔非常棒的运作。

总的说来，今年自由市场的备选人才其实不是很丰厚，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保罗·加索尔和乔金·诺阿是可以考虑的，但前提是他们愿意主动降工资。即便如此，目前我们还不清楚他们是否有能力让马刺变成一支更好的团队。至于其他人选，我们会想到贾里德·达德利、罗尔·邓和康特尼·李。从账面上看，他们都会是非常有用的补充。但马刺需要新来的球员能融入到球队文化中，从这个层面来看，约什·史密斯和兰斯·史蒂文森应该不会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无论马刺采取何种方式进行补强，问题是，他们能否重新加载为一支总冠军的强有力竞争者。其实对圣安东尼奥人而言，这是个老课题了。每年基本上都是一样的，球队引进的新成员，或者是通过阵容组合新晋浮现出的强劲对手。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不过是在来年六月后的结果，无非是欢庆或者失望。这个赛季马刺的失败固然令人失望不已，但明年他们总会满血归来。因为无论如何，他们历来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