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爵士
2016-07-23黑麦
黑麦
来自多米尼加圣多明戈的钢琴手米歇尔·卡米洛(Michel Camilo)写过一首名为《加勒比》的曲子,开篇时轻柔而缓慢,突如其来的高潮部分充满多变的节奏情绪,而结尾时舒缓逐渐回落至细声,如同拉美人情绪多变的一天。从美国向南,穿过加勒比海,便能听到一片欢悦的节奏,那里不是非洲,鼓点却饱含力量;它不原始,因为它的旋律还杂糅着城市的味道;它可能来自新奥尔良,又带着些许早期欧洲殖民色彩;它是有色的,是自由音乐的故乡。
就像是文德斯在1999年所拍摄的那部电影《乐满哈瓦那》,一群看起来很快乐的年迈的乐手,在不经意间展示了古巴特有的节奏和旋律,他们是几乎被人遗忘的古巴艺人,在获得1998年格莱美最佳拉丁音乐奖后意外苏醒。《乐满哈瓦那》中的远景俱乐部曾是上世纪40年代的古巴俱乐部,那里以彼时先锋的音乐和舞步闻名,电影中的乐队以这家俱乐部命名,它的成立也是一部音乐纪录片寻根的意外,然而,音乐中的吉他旋律,沙铃、手鼓等乐器都不曾在这片土地上中断过,即便是在古巴革命之后,他也一直以“传统诗谣之家”而存在着。透过鲁本·冈萨雷兹(Ruben Gonzalez)性感的钢琴和奥玛拉(Omara Portuondo)与易卜拉欣(Ibrahim Ferrers)充满磁性的歌声、轻佻的元素、打击乐的叠加凑成了轮廓清晰并且内容错综的轻柔之声。乐队成员刚佩·赛关多(Compay Segundo)被称为拉丁爵士乐的活化石,这不光是因为他发明了更适于拉丁演奏的七弦吉他,更是他的一生经历了拉丁音乐的变调与进化。
电影《乐满哈瓦那》剧照
从音乐上说,非洲古巴爵士和非洲巴西爵士两个拉丁派系构成了爵士乐中最为独特的一个流派,前者是由宗教仪式演变而来的伦巴,在远景俱乐部中,古巴的主要舞蹈音乐“颂”和多旋律的Danzon呈现出了今天拉丁爵士诞生前的样子;而后者的巴萨诺瓦以及桑巴则因为被美国爵士乐大量采用而广为人知。有关最早拉丁爵士的诞生地,一说是出现在上世纪30年代,Ragtime时期之后的古巴,另一种说法则是诞生在美国本土。
迪兹·吉莱斯皮(Dizzy Gillespie)有一对鼓起的腮帮子,特别是在他疯狂吹小号的时候,令人惊讶的音符让他得到了“眩晕”的绰号。吉莱斯皮与查理·帕克是最早尝试演奏波普爵士的乐手,吉莱斯皮吹出的曲子《突尼斯之夜》中的异域风情似乎让大乐队时期之后的美国爵士创作找到了一个新的彼岸。1947年,吉莱斯皮开始邀请古巴的手鼓演奏家查诺·普佐(Chano Pozo)加入乐团,极大丰富了波普爵士的节奏,在他指挥联合国交响乐队时,又从古巴“引进”了小号手萨多瓦(Arturo Sandoval)及萨克斯风手迪瑞维亚(Paquito DRivera)。此时,来自南美洲的乐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了美国的爵士舞台上,在上世纪60年代,由钢琴手恰卓·瓦尔德斯(Chucho Valdes)与上述几位组成的“古巴现代乐团”(Orquesta Cubana de Musica Moderna)以及“森林乐队”(Irakere)也红极一时,当时在古巴政府的限制下,其演奏风格仍以华丽取向的古巴民族音乐为主,但爵士乐的元素常被他们巧妙融入于即兴中而顺利蒙混过关。
长号手史蒂夫·图雷(Steve Turre)有一项独门技艺——吹奏海螺,在吉莱斯皮1963年的一次大乐队演出上,他用海螺与乐手们开启“对话”。多年以后,这位风趣的乐手成了周六夜现场(SNL)的常驻长号手,在电视脱口秀节目中用乐器表演着他的拉丁风趣至今。拉丁爵士的即兴也格外自由,这似乎是音乐人投身“拉丁”的最重要原因。在西班牙导演费尔南多·楚巴(Fernando Trueba)所拍摄的拉丁爵士纪录片《54街传奇》(Calle 54)中,瓦尔德斯用炫技的融合方式将古巴民族、摇滚、爵士及流行音乐巧妙地混为一体,与他分歧多年的父亲比伯·瓦尔德斯(Bebo Valdes)在听过儿子的演奏之后感慨道:“我想那是最出色的一次钢琴演奏。”他的每次即兴演奏都不一样,却始终保留着他对拉丁爵士的理解。
马里奥·鲍扎(Mario Bauza)也曾经在1940年尝试着将古巴的节奏、旋律以及摇摆乐的管弦乐团编配结合在一起。那时唱片行业之间相互倾轧,当他的专辑以《非洲古巴》为名上市后,迅速带动起一批追随者,其中包括约翰尼·格里芬(Johnny Griffin)、加农炮艾德利(Cannonball Adderley)、赫尔比·曼(Herbie Mann)等人,此后带有“曼波”风格的音乐也成为日后巴萨诺瓦爵士以及桑巴爵士的先导示范。
2003年,95岁的赛关多因肾衰竭去世。那一天,几乎整个哈瓦那都高唱着赛关多写下的那首经典的《Chan Chan》。人们认为,拉丁爵士可以简单到只有一只军鼓,又可以复杂到上百人编制的大乐队,它经过长达数百年的碰撞、冲突、渗透、混合、吸收、融合之后,音乐就如同南美洲的河流一样,自然地流淌在那片土地之上,穿过城市与村镇,连接着不同的国家,如同一种气候,影响着每个人的情绪与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