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振我国经济的“良药”——解读高层近期话“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张建设　　彭位增



提振我国经济的“良药”
——解读高层近期话“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张建设彭位增

1　“供给侧改革”到底是啥意思？

“供给侧改革”横空出世，已成为近期高层讲话中的高频词。在2015年11月10日召开的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十一次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概念：“在适度扩大总需求的同时，着力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着力提高供给体系质量和效率，增强经济持续增长动力。”

2015年12月18日至21日举行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再次强调落实供给侧改革，提升全要素生产率，为中国经济“十三五”步入新周期夯实基础。

在G20峰会、APEC会议上，习近平则将“重视供给端和需求端协同发力作为提振世界经济的“药方”。同期的国务院常务会议同样强调，要“培育形成新供给新动力扩大内需”。据不完全统计，习近平至少在十余个场合提到过供给则结构性改革。

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2016年3月5日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中也有五处提到“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比如：

“在适度扩大总需求的同时，突出抓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既做减法，又做加法，减少无效和低端供给，扩大有效和中高端供给，增加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供给，使供给和需求协同促进经济发展……”

“着力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采取结构性改革尤其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举措，为经济发展营造良好环境。”

“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增强持续增长动力。”

“……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高供给体系的质量和效率，进一步激发市场活力和社会创造力。”

李克强总理还在“十三五”规划纲要编制工作会议上称，“要在供给侧和需求侧两端发力促进产业迈向中高端”。而中财办主任刘鹤、副主任杨伟民，以及相关部委领导人也均在不同场合强调“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早前公布的十八届五中全会公报中，也有“释放新需求，创造新供给”的措辞。

“供给侧改革”是啥意思？显而易见“供给侧改革”就是“供给端改革”，这里的“侧”即“端”的意思。也就是从供给这一端来进行改革，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需求侧。

需求侧有投资、消费、出口三驾马车，供给侧则有劳动力、土地、资本、创新、制度五大要素，供给侧改革旨在调整经济结构，使要素实现最优配置，提升经济增长的质量和数量。

为了方便大家进一步理解，拿矿泉水和牛奶举例说明什么叫供给侧。

（1）生产矿泉水的企业发现矿泉水卖不掉了，说明市场可能需求不足或者产能过剩。为了刺激需求，就号召大家多喝矿泉水、多买矿泉水，然后把矿泉水卖到国外去，最后发现国外也卖不掉了，即外需也不足。这就说明，矿泉水的问题不是出在需求侧，而是出现在供给侧。

水为什么会卖不掉呢？如果是因为矿泉水不好喝，就需要改进矿泉水的生产工艺，改善矿泉水的水质和水里的微量元素等，这实际上就是增加有效供给，提高资源要素配置效率与效益，实现更有质量和效益的发展。

（2）张三的乳品企业铆足了劲生产着牛奶，却发现牛奶卖不出去，库存一天天增多。直到有一天，张三悲剧地发现，自己的牛奶已经无处堆放，只能将牛奶倒在路边上的小河沟里。

那么是张三的牛奶品质不好？还是居民不喜欢喝牛奶？都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为何还会发生倒牛奶事件？张三倒牛奶不是因为牛奶真的多了，而是相对于居民的需求来说多了，是一种相对过剩。居民既然喜欢喝牛奶，为何需求会少？因为居民没有钱。张三为何不将牛奶赔本销售，或者免费赠送呢？倒牛奶是一种比赠送或者赔本销售更好的选择吗？赠送不太符合资本家的个性。因资本家本性贪婪。如果赔本销售，则会破坏牛奶的价格预期，促使居民在未来以一个更低的价格预期来调整需求，这样一来，赔本销售从长远看是不划算的，所以硬撑着也不降价是有可能的。消费者的价格预期非常重要，奢侈品之所以会一直保持一个刚性价格，就是为了稳定价格预期。如果张三原本卖50元一箱，现在卖25元一箱，消费者就会把牛奶的价格预期调整到25元，以后张三要想回到50元一箱就很难了。资本家的本性是在市场上要获取最大利润，通常情况下，他宁可将牛奶倒掉也不会赠送或降价销售，除非这时政府出面买单，给他一定的补偿。供给侧改革的四条主线上就涉及政府这一条。再就是张三的牛奶的质量或口味不符合消费者的需求。此种情况下，供给侧一方张三就需要动脑筋，搞创新，生产出符合消费者需求、物美价廉的牛奶了。比如，改进配方，设计、生产出多种口味、适合男女老幼需求的牛奶，就可改变牛奶难卖的尴尬局面。

2　为何要进行供给侧改革？

2007年以来中国经济增速逐年下滑。

表象：需求不足。从需求侧看，外需中，全球出口增速10年见顶回落，过去3年持续零增长，而低成本优势不再。内需中，2011年人口结构出现拐点，2012年人口抚养比见底回升，2013年地产销量增速持续下行，工业化步入后期，投资增速持续下行。

实质：供需错配。15年以来央行6次降息降准，发改委新批基建项目规模超过2万亿，但投资依然萎靡。而在消费领域中，则呈现出较为明显的供需错配：国内消费增速拾级而下，但中国居民在海外疯狂扫货，国内航空客运增速缓慢下行，但跨境出游却持续高增长。2015年中国游客在境外消费达1.2万亿元。中国产能供给出现了结构性失衡：低端产业过剩、中高端产品供给不足，供给侧越来越不适应市场需求的变化。这意味着，当前中国经济面临的问题，并不在短期需求，而在中长期供给。2016年是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决胜阶段的开局之年，也是推进结构性改革的攻坚之年。广受各方关注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如何破题……。解决这些问题，难以单纯依靠需求扩张和刺激政策，必须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用改革的办法矫正价格和市场扭曲，解决有效供给不适应市场需求变化，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使供需在更高水平上重构新平衡。

我国目前就是处于严重供需不平衡的情况：一方面商品过剩，再打折促销也无人问津；另一方面，我们有消费动力，供给产品已无法满足消费者需求了，许多人为了一副马桶盖、一个电饭煲、一罐婴儿奶粉，不惜万里，走出国门求购；此外，房地产也处在严重库存和一大波购房需求者同时并存的状态。“生产过剩”其实只是“生产错误”。所谓的供给侧改革，就是来解决这种现状的。我国的再制造产业进程已10多年，但市场上至今无一辆再制造的汽车销售，既然再制造产品性能同新品一样甚至超过新品，而价格又只是新品的50%～60%，消费者何乐而不买呢？既然有消费需求，为何市场上又见不到消费者需要的再制造汽车呢？国家大力发展再制造产业实质上就是在进行供给侧改革，以逐步化解供需矛盾。

需求不足仅是表象，供需错配才是实质，因而需要从供给端着手改革。

3　供给侧改革是否有先例？

纵观世界经济历史，美国曾在20世纪70年代陷入滞胀，英国也在20世纪70～80年代面临滞胀叠加结构性问题的窘境。美国的里根总统和英国的撒切尔首相上台后分别采用减税、紧缩货币和国企改革等措施，帮助本国经济走出衰退的泥淖。

里根改革的核心是减税。1981年里根就任美国总统后，提出“经济复兴计划”，主要措施包括：降低税率，减少政府干预，缩减政府开支，紧缩货币供给。其中，个人所得税边际税率从70%降至28%，提高了可支配收入，增加了劳动供给意愿，也推动消费上行；而企业所得税率从46%降至33%，直接提高了企业盈利，也提高了企业投资意愿。里根改革大获成功，令美国经济迎来“大稳健”时代，也为美国长期经济增长打下了坚实基础。撒切尔上台后主要推行减税和国企改革等措施，也大获成功。

中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并非否定需求侧和简单复制里根和撒切尔的“供给管理”，而是希望通过改革实现经济结构的调整和优化，从而避免潜在增速的大幅下行，其实质是三中全会“全面深化改革”在要素领域的延续和聚焦。供需两端发力不可偏废。

当年美国的改革，重在扩大生产，而我国的改革则重在降低低端产能并提高高端产能，不但要总量调整，也要结构性调整。同美相比，最大差异是“结构性”。

4　供给侧改革改什么？

以前，单方强调需求侧，使我国经济发展面临三大难题：产能过剩、商品积压；楼市库存积压；企业债台高筑、举步微艰。供给侧改革的目的主要在于调整经济结构，使供需对等。那么，供给侧改革主要要改哪些方面才能达到目标呢？

化解产能过剩、降低企业成本、消化地产库存和防范金融风险是四个关键点。供给侧改革要在劳动力、土地、资本、创新、政府（制度）5条主线上推进。

（1）如何优化劳动力配置？中国过去的主要增长动力来自于充足的劳动力。但2011年中国人口结构出现拐点，2012年开始，15～64岁劳动年龄人口的总数和占比都出现了下降。同时，人口老龄化现象愈发明显，截至2015年底，60岁以上老年人口已达2.2亿，占总人口的16%。“十三五”规划建议提出，全面实施一对夫妇可生育两个孩子政策，这将成为未来劳动力要素改革的基础，在进一步释放生育潜力的同时，减缓人口老龄化压力，增加劳动力供给，补充人口红利。

户籍制度改革，化解地产库存。户籍制度改革将是劳动力要素改革的重中之重，其目的在于促进劳动力要素的跨地区流动。“十三五”规划建议明确提出户籍人口城镇化率加快提高。中国城镇化率质量不高主要体现在户籍人口城镇化率不高。城镇现在约有7.5亿常住人口，其中2.5亿左右的人没能在城镇落户，2.7亿农民工，买房比例仅1%。早在2014年7月，国务院就已出台《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意见》，但进展缓慢。当前二三线城市地产库存居高不下，户籍制度改革和住房制度改革双管齐下，不仅有助于提供有效供给、加快城镇化进程，也将创造需求、消化地产库存，稳定就业。

（2）如何优化土地和资本配置？

土地制度改革的核心方向是提高土地的使用效率。土地资源的开发中，经历了“无价”变“有价”，“低价”变“高价”，表现出生机勃勃的超常规发展，尤其是一线省会城市。但三四级城市，房产积压，土地流转不活；而农村土地改革则需以放活经营权流转为目的，从而提升土地要素的流动性。同时，放活农村土地经营权流转意味着未来廉价的农村、土地用地供给瓶颈将打开，也有助于抑制地产泡沫、加速地产库存去化。严控钢铁、煤炭、水泥、玻璃、电解铝等行业项目审批及三四线城市建筑用地。

降低四大成本，改善资本回报。资本要素改革的方向之一是提高资本回报率，高成本是供给侧的最致命硬伤。以工业企业为例，2014年底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主营业务收入中，主营业务成本占比高达86%，各种税费占比9%，主营利润占比仅5%。持续收缩的需求叠加高企的成本、费用，令企业盈利雪上加霜。而在需求整体不佳的大背景下，未来唯有依靠降低成本来改善企业盈利，提升资本回报。

国家已出台相关政策，从以下四个方面降低企业显性成本：一是继续推进资源品价格改革，降低企业原材料成本；二是实施减税降费和加速折旧，降低企业财税成本；三是推进利率市场化，结合降息降低企业财务成本；四是实施养老保险体系改革，降低企业人力成本。

（3）企业如何创新？企业发展的灵魂在于创新，改变粗放式生产，建立提高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的激励机制，生产适应市场需求的科技含量高、深受百姓欢迎的产品。推进国企改革、央企合并重组，实现强强联合。通过合并重组提升绩效，提升竞争力，实施中国制造2025将为经济增长提供长期动力。而提升企业盈利的另一项改革是淘汰落后产能，提升资本使用效率，改善企业盈利。

（4）政府自身如何落实“供给侧改革”？

改革行政体制，降低制度成本。政府在“供给侧改革”中同样大有可为，一是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保护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具体改革力度有强到弱依次是加强反腐、打破垄断、放松管制。中国企业不仅面对来自原材料、税费、财务、人力等领域的显性成本，更面临来自上述领域的隐性成本。以反腐为例，新一届政府执政以来狠抓反腐，一些贪官污吏纷纷落马，为改革扫除了障碍，增强了人民群众参与、支持政府改革的信心、决心和勇气，预计未来也将在以上三个领域进一步推进改革。在放松管制的同时，也需政府对一些热门行业如汽车、机床、机器人等行业加强监控和引导，以免步光伏产业、风电产业的后尘，形成新的产能过剩（见图1）。

5　供给侧改革与老百姓的生活有何关系？

以前提到经济增长，我们指的是扩大内需，刺激人们消费，重视的是需求侧。现在要换一种新的思路、新方法，就是供给侧改革。也就是从供给、生产端入手，通过解放生产力，提升效率和产品质量，促进经济发展。

对于整个宏观经济来说，从生产到流通再到消费，是一个完整的链条。之前基于国情考虑，我们的经济欠发达，只能先投资生产出来大量的产品，一部分出口，一部分让老百姓消费，从而刺激经济增长，也就是注重需求侧。但是随着老百姓生活水平越来越高，再单方面强调需求，刺激投资，这种政策的效应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会变得很低微。老百姓口袋的钱多了，消费要求也高了，你生产出来的东西不一定是他想要的，那他就不买了，导致社会上有一大批商品积压在库房里，从生产到消费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链条，以至许多人都去买日本的马桶盖、电饭煲，新西兰的奶粉，韩国的化妆品。国产的品牌要么没有高端的产品，要么不受欢迎。供给侧改革后，这种现象就会得到改善，会有更多更好的商品被生产出来，可能老百姓不出国门就能买到满足自己需要的东西。

那么，怎样才能保证经济又好又快的增长呢？这就需要从倚重投资、消费、出口这“三架马车”到注重供给侧改革。供给侧改革更强调从生产要素入手，比如人力、技术、土地等方面，更加注重创新、创业，通过优化资源配置，提高效率，生产出满足百姓需求的商品，从根上拉动经济增长。

这种转变就类似于，以前我们只是一味地建蛋糕房，做蛋糕，致力于让尽可能多的人去买蛋糕，今后我们会从生产环节入手，增加蛋糕的口味和样式，让蛋糕更加精致，给老百姓更多的选择。

从生产的角度看，供给侧改革将激发消费倾向，而从收入的角度看，供给侧改革将引发经济蛋糕的重新分配：减税将导致生产税净额占比下降，加速折旧和产能去化将导致固定资产折旧占比短期上升、长期趋降，降低成本和产能去化将导致企业营业盈余占比上升，加速劳动力跨地域、跨部门流转以及提高人力资本，将导致劳动者报酬上升。

此外，供给侧改革对于改变粗放式生产，改善生态环境也能起到一定作用。集约型生产、绿色生产都需要从供给端采取措施。现在环境生态有问题，其实和每个人的消费方式也有关系，如果在供给端改革的话，不环保不集约的企业就不能获批开工生产建设，消费者也就不能消费，才能彻底遏制不良消费习惯。供给侧改革也可避免生产产品过剩，迫使企业重视调研市场。跑日本抢购马桶盖、牛奶倒水沟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

总之，“供给侧改革”蕴含着“十三五”中国经济转型发展的新信号，是对需求侧管理的补充和累积问题的矫正，是针对经济形势、面向全局的战略性部署，是实现经济可持续增长的路径抉择，是党和国家重大经济方针。

着力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才能“对症下药”，解决制约我国经济发展的深层次矛盾与问题。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提振我国经济的一副“良药”。（作者引用各方资料，如有误差，谨表歉意）

【参考文献】

【1】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纲要.长江日报，2016.03.18.

【2】李克强.2016年政府工作报告，长江日报，2016.03.18.

【3】姜超、顾潇啸.供给侧改革的前世与今生，海通证券研究所，网络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