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画者,从于心也
——写在画家黄君辉“记忆之墙”画展前夕
2016-07-18ZhangXin
张 欣/Zhang Xin
夫画者,从于心也
——写在画家黄君辉“记忆之墙”画展前夕
Painting Originates from One’s Heart: Written on the Eve of Huang Junhui’s Painting Exhibition “The Wall of Memory”
张 欣/Zhang Xin
编者按:人之觉醒,初见于对“自我”的认知。人之发展,始于人之自觉。本期,我们关注黄君辉“记忆之墙”画展,在于其“自我认识”与“自我觉醒”的融合。明智才可笃行。不同阶段对内心不同的挖掘,在汲取外界艺术精华的同时,内化个人艺术语汇表达,进而形成了具有生命痕迹“记忆”的多层次艺术呈现。走进黄君辉“记忆之墙”,感知艺术中“自我”的自觉。
Editor’s note:The awakening of human beings begins with the cognition of the “self”. The development of human beings begins with their self consciousness. It is due to his integration of “self awareness” and “self awakening” that we focus on Huang Junhui’s exhibition “The Wall of Memory” in this issue. Acquisition of knowledge is the prerequisite of earnest practice. By exploring his own inner world in different stages and internalizing his personal art language while absorbing the essence of art of others, Huang Junhui has developed a multilevel artistic presentation with “memory” of life traces. Let us walk to Huang Junhui’s “Wall of Memory” and perceive the consciousness of “self” in art.
黄君辉 记忆之墙·迷失 综合材料 160×300cm 2016年
转眼又到了一个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这座城市春姑娘的脚步停留得尤其短暂,好像很快就会从微风和煦的春意盎然中雀跃到炎炎烈日的夏季里。云舒风朗之时,透过窗,就会看到高空里千形万态、五彩斑斓的风筝如浪花般在云朵里起起伏伏、或隐或现地飘曳着。这个时候,你的心一定是宁静而又带点对旧日时光的怀念的情愫吧,如果恰巧此时耳畔有一首老歌隐约响起,那便更是应了这此情此景了。你的思绪会随着风筝,随着音乐,随着这么美好的天气,回到很久很久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光里,而此时的你,定是会任由自己的心情在云朵里宠溺着,幸福着。
君辉兄的“记忆之墙”画展刚好就是在这样一个温暖而又多情的季节里,轻柔地拉开了帷幕,在这个美丽而又略带怀旧气息的早春时节里,唯美地呈现给我们一场视觉之旅。老歌与风筝,风筝与云朵,云朵与天气,天气与画展,这一切美好的事物,令人心旷神怡、翘首企盼却又映衬得如此相得益彰。这是一场有关美丽季节与视觉盛宴的浪漫邂逅,当浓墨重彩与白色画布相遇交汇,如同精灵般飞舞跳动,随着画家自由的笔触在开放式的构图中如沐春风般流淌,画面散发着轻松自在的随意感,不禁让观者随之展开丰富联想,呈现出妙不可言的“象外之象”之意境。
我与君辉兄的相识,始于我们的同事之交。他在我的印象里,是看上去温婉如玉、清俊疏朗的男子,永远恬淡地笑着,好像有那么一瞬,望着他,你会愿意匆忙的时光在那一刻停滞,驱走赶路仓皇的飘忽。心境的从容、淡定才使得他的画风总是如此清新而又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进而生发出由衷的叹服之心。“此处有真意”,“问君何能尔”?大约他心灵的历练已然达到了虽未“心远地自偏”却可“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意境吧。正如影响了中国绘画心境的古代先哲老子所言,“致虚极,守静笃”,“成就万物,与万物并作者,皆是此虚静之妙”(《道德经·十六章》)。
经过真正的相识相处之后,却发现他骨子里有着被著名美学家宗白华先生欣喜地赞为“人的觉醒时代”——魏晋时代文人贤士们的豁达、才气以及洒脱不羁,甚至他的内心充盈着这个时代、这个年纪罕有的一份本真情怀。世事的俗庸并未浸染他对生活的独特品味、解读与审美体验,从而相得益彰、心手两忘地挥毫在他的作品上。正如明末清初著名画家石涛在他的《画语录》中所言:“夫画者,从于心也。”绘画,应是从内心流露的艺术表现,以本无一法的心源主体派生万法,而以此形成的法则融会贯通于众法之中。我想,绘画高手追求的犹是一种“似我非我”的意境。而他,在独特的审美体验征途中,内心深处一定有着不为世事所庸扰且旁人无法企及的一份幽静与清雅。
在黄君辉的艺术生涯中,其艺术风格从未停滞不前,而是发生着紧凑而环环相扣的递变。他最早推崇德国表现主义,意指不再把自然视为艺术的首要目的,而以用线条、形体和色彩来表现情绪与感觉作为艺术的唯一目的。如他的早期作品《飞鱼》《门神系列》《即兴》,就是这种风格的淋漓体现:通过线条来传达一种情绪与心理状态,不再重视原来的物象意义。在线条的恣意飞舞中,他对生活独特的审美体验与审美情怀也在画面上呼之欲出。
之后对他艺术创作影响至深的是美国抽象表现主义,这是二战后直到20世纪60年代早期的一种绘画流派。“抽象派”这个词第一次被运用在美国艺术节上,在1946年由艺术评论家罗伯特·科茨(Robert Coates)所提出的,强调艺术是抽象的,是即兴创作的。它表达了艺术的情感强度,还有自我表征等特性,作品或热情奔放,或安宁静谧,均以抽象的形式表达激发人的情感共鸣。抽象派的画作也往往具有反叛性、无秩序性,有超脱于虚无的特异感觉。而最终使得黄辉君确定这种创作风格的缘由是在2012—2013年到美国芝加哥康考迪亚大学做访问学者期间,其身临其境且认真而完整地观看了“美国抽象五十年回顾展”,这次展览的风格刚好应和了他内心深处一直向往追求的“意象”和抽象的画风,从而水到渠成地形成了他现在的抽象画派创作风格。从他的画作《无花之境》中,我们可以领略抽象表现主义画派的艺术精神。这幅画作是他为抽象表现主义画派本土化所做的一种努力与尝试,运用了大量中国元素,诸如线的运用及渲染,且意在栩栩如生地演绎出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言的人生的三大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画中充满动感的笔墨,流露出画家独特的审美气韵,及对生活和艺术的激情。正如他的导师徐福厚先生所言:“将生活中普通人描写
展览链接:
记忆之墙——黄君辉艺术作品展
展览时间:2016年5月7日—19日
展览地点:今日美术馆
策 展 人:杨维民
学术支持(特邀美术批评家):郑 工 尚 辉 张 敢 王 平 王春辰 邵 亮 吴洪亮 郝青松
黄君辉 黑白之翼 综合材料 158×142cm 2015年
黄君辉 无花之境 综合材料 158×142cm 2014年
黄君辉 记忆之墙·1961 综合材料 180×300cm 2016年
主 办:今日美术馆 河北经贸大学得如此真实,如此刻骨铭心地真实,是极为不易的。”这幅作品体现着他对当下生活的真诚体验与感受,还有一些对陈年旧事若隐若现的记忆。最终,《无花之境》在2015年“首届全国水粉画大展”中获得了最高奖——艺委会提名奖。
而此次“记忆之墙”画展的缘起,亦是受到他访学期间美国涂鸦艺术的影响。涂鸦艺术作为一种文化,面向的是大众,它的产生和发展与兴盛于19世纪60年代的美国波普艺术有很大关联,两者是一种艺术思维上的延续。涂鸦艺术的创作观念,在被称为“涂鸦之父”的基斯·哈林身上体现得比较明显,就如哈林自己所说的:“你可以去时代广场,在那里待上十分钟,就可以看到比你一天时间在苏富比能看到的都要好的艺术。”这是另一种对艺术理解的方法,即艺术作为某种存在可以对更多的人产生影响或者将信息传递给他们,而这些人正在逐渐成为艺术的港湾。涂鸦艺术将艺术的疆域进行了延展,涂鸦行为被广泛定位为一种先锋文化,包括行为和装置。
涂鸦艺术对画家黄君辉的艺术创作影响可谓至深至重。他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在结合西方抽象表现主义寻求出一个最佳平衡点的尝试中,历经一条由具象、半具象至符号化与完全抽象的创作道路。此次“记忆之墙”画展呈现的佳作,完美演绎了他在十几年间超越自我、屡创艺术高峰的创作历程,该系列由三十余组、八十余幅作品组成:一件装置,一组摄影,其余部分皆为综合材料和油画作品。《记忆之墙》(综合材料180×300cm)也是由其早期作品《神仙会》演绎而来,此前他一直钟情于对传统神话的描绘,在勾勒神话人物的过程中,亦勾起了其对儿时点点滴滴美好时光的回忆。正如他谈到《记忆之墙》创作初衷时所言:“每一个人都会有记忆,记忆也是当下一个很关键、很珍贵、很美好的词语。一个美好的记忆,观者看了会达到审美上的‘通感’,会产生共同的情趣审美体验。”而《记忆之墙》中的“墙”,他也有两种审美理念上的深刻思考:一是墙面,即相当于画布,无论何种题材,抽象也好,具象也罢,都可以把不在同一个时空、不在一个时间段的所有内容很自如地表达出来,这是一个很自由的平面空间;另外一个解读,即“墙”的碰撞其实也寓意了中国传统与当代的文化碰撞,东西方文化差异的碰撞与包容。乍看上去,一团如麻的线条互相交织着扑面而来,近看画作,则是颜料直接滴洒在画布上,画面没有任何可辨识的形象,到处充溢着奔放自由的激情。画面既无空间透视,又不是平面的,他创立了一种暧昧的空间,大部分的笔触悬浮在这块表面的后方,悬浮在被有意压缩了的、被剥夺了透视关系的空间之中。前景与后景相互渗透,在人的视觉当中跳来跳去,整个画面传达出强烈的本质力量,笔线中传达给观者的可谓是一种对艺术家们所认为的“理想”境界的完美阐释。他以书法式的笔触,随心所欲的涂鸦元素,使得整个画面呈现的主题更自由,更让人具有遐想的空间。
以姚斯为代表的西方接受主义美学认为,艺术作品应具有“空虚”“空白”和“不确定性”,而我们的艺术欣赏也正是对这些“空虚”“空白”和“不确定性”的填补,同时与自己的审美经验以及对世界的想象联系起来,这样,有限的画面便有了意义生成的无限可能性。而君辉兄的《记忆之墙》完美诠释了这一观点,画面充斥令人激动的跳跃感,虽仅以线条与色彩为主,却饱含他对于纯熟技巧的自信掌握,若非胸有成竹然则难以下笔。这是他对自然的细腻观察以及对生命的透彻体验内化之后,使得原生的感性超越了媒材与绘画语言的隔阂,从而生发成直观的审美意象。在开放的一个空间里,众多的线条聚合在一起,交错、流动,在色彩深浅的变化中,重组成新的形象,构成新的画面,产生新的意义。其构图的纵横开合,色彩的明亮与强烈,造型的自由与松弛,无不透射出其熟练驾驭绘画语言的能力。更为可贵的是,他娴熟的绘画语言与其绘画中意欲表达的精神意旨形成了完美的契合,使形式语言对精神功能的开发成为一种文化自觉。
春风已经开始轻轻拂吻着我们的脸颊,在经贸园的曲径通幽处,刚刚吐出一抹新绿的柳条正如少女般亭亭玉立,在微风中摇曳多姿,令人心旷神怡。蓦地就想起南宋著名画家马远的一幅画——《寒江独钓图》:一叶扁舟之上,独自一笠翁江中垂钓的情景。“垂钓板桥东,雪压蓑衣冷。江寒水不流,鱼嚼梅花影。”(清·释敬安《题寒江钓雪图》)四周一片苍茫远景,空疏寂静,淡泊清雅,令世人心慕手追的一种境界与意趣。唯愿君辉兄如那人那景那境,恬淡而又热情地在画布上挥毫自己的不羁风骨与神韵。唯愿君辉兄继续自己独特的艺术创作,以抽象宇宙景观为题来描绘内心感受的真实,以追求对有限时空的超越感受来实现对摆脱客观世界束缚的自由的审美体验。诚如著名美学家叶朗先生在其著作《美学原理》中所言:“美(意象世界)一方面是超越,是对‘自我’的超越,是对‘物’的实体性的超越,是对主客二分的超越;另一方面是复归,是回到存在的本然状态,是回到自然的境域,是回到人生的自由的境界。美是超越与复归的统一。”
毋庸置言,这是一个美好的季节,是一个值得你我停滞下匆忙脚步,用流觞曲水般心境静静欣赏“记忆之墙”的美好季节。一个有着高远精神追求的人,必然相信世界上有一种神圣的价值存在,他们孜孜追求着人生的这种神圣价值。正是这种信念和追求,使他们生发出无限的生命力和创造力,生发出对宇宙人生无限的热爱,这种人就是马斯洛笔下所说的“自我实现的人”。在不远的未来,我们依然坚信会看到这样一位勤勉而内敛的青年画家继续用自己“光风霁月”般的胸襟和气象,在色彩的挥毫错舞中,自信而洒脱地在画布上写意着自己的才情和思想,情不自禁、欲罢不能地追求着一种更有意义、更有价值、更有情趣的人生和审美境界。
此时,窗外阳光正暖。老歌依然在深情地浅浅吟唱;而风筝,正欢乐地在云朵里游刃有余地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2016年3月17日
于经贸园
张 欣:美学博士 河北经贸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