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爱我的

汪梦华

即使是雪融化后的春天，大地似乎也没有回暖的意思。更别说三月清风与四月柔情。春天一直都只是单色调，梦里那条河依旧冰冷着。我和他走在河边，相距十步，谁都没说话，就那样走着。风很大，吹乱了各自的头发。

月考前一周，他因工地出事回家养病，期间和他很少说话，我们之间越走越远，越来越有隔膜，往日对视的笑容已如隔世。

十六岁，就是他们口中叛逆的年纪，为了体验考试考差被家长责骂的心情，我故意考得很差。当我拿着成绩单站在他面前时，他头也没抬，继续忙他的事。我彻底绝望了，抓着茶几上的杯子猛地摔下去，“你说，你配当我的父亲吗？”我摔门而去，只留下我刺耳的吼叫声与在风中愣着的他。外婆在院子里扫地，她并没有叫住我，我对父亲的怨恨她多少是知道的。她无助地看着我跑了出去。

八岁，第一次见他，他只待了十天而已，唯一记得的是他带回了一盆仙人掌，至今它还放在窗台上；十岁那年，我得了阑尾炎，动手术时他没回来；十二岁，毕业后一个人去镇上报名读中学；十五岁，军训时晕倒了，医务室阿姨让我给家长打电话，我冷笑，“打了有用吗？”

他不知道我眼里看不得跟我同龄的孩子在父母面前撒娇；他不知道我曾幻想过和父母一起逛街买公主裙却被现实无情地捏碎；他更不知道我的记忆中他只抱过我一次，留给我的更多的是背影……我经常想，他是不是忘了曾经生过我这样一个孩子？

醒来时外婆坐在床边，窗外雨停了很久。重庆的天气变化很快，让人来不及反应。我别过头，不想此时狼狈的自己被她看见。

“去给他道个歉，他也不容易，你妈走后，他一个人抚养你和妹妹，实在是辛苦。那年你动手术，他为了追回老板欠下的工资给你交钱，从广州追到四川，经过咱们重庆他怎能不想回来，可是手头没钱回来没用啊。你和妹妹都上学，我身体也不好，家里用钱的地方多，他为了多赚钱，从七楼摔下，拿着三千块补偿费没去医院治腿，给家里邮了回来……你呀，只相信你所看到的，而你爸是个不喜欢解释的人，你说，你们怎么能没有怨恨？”

我慢慢转过身，眼泪止不住往外流。阳光透过窗户三三两两地洒下，洒在外婆满头银发上。她陪了我十六年，养了我十六年，岁月同样没能放过这个我最爱的人，依旧在她脸上狠划了几刀，只有慈爱和关切的表情依旧。

我何曾怨恨过他，他送的仙人掌我还放着，虽然他不在我身旁，但轻嗅它时，仍能感受到那清香之气。其实时间就像涨起的潮水一样，缓慢地漫过一年又一年，退潮之后，沉潜下来的并没有太多痛楚，只有一丝平静。往事错过，无需歉意。更何况，我们都还想念着彼此，只是错开了时间而已。

我以为我会一直陪着小河孤寂下去，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怨恨一直存在下去，然而幸好，我们心中都有彼此，我们曾那么努力，只为了给彼此一个关爱的理由。

你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帮你倒茶，你装作漫不经心，但你的浅笑出卖了你，你我都是不喜欢解释的人，我们心里有彼此就好。

午睡时你悄悄帮我关门，动作那么轻，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迷糊中，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还是那条小河，让我高兴的是，河的两岸开满了鲜花，长满了绿草，小狗臭蛋儿高兴地在前面跑着，我和你走在草地上，我们只离了一步远。在梦里，我笑了。就那样笑着，笑了很久，笑得那样开心。

‖重庆市忠县中学

误会，往往是阻隔亲情的绊脚石，就像作者梦中的那一条冰冷的小河，将自己与父亲生生地隔开在两岸。作者以时间为序，列举了成长的旅程中，父亲缺席的一桩桩往事，虽是略写，但是数目之多，足见作者对父亲的隔膜由来已久。当误会渐深，当矛盾剑拔弩张，实则也是作者与父亲关系出现转机的开始。外婆徐徐道来的一个插曲，陡然让作者陷入了沉思，对父亲的种种误会，也由此牵一发而动全身般瞬间瓦解。“原来你是爱我的”，标题所蕴含的真意于此彰显，文章的画风也由此如沐春风，几处细节描写，读了令人怦然心动。尤其是文末虚写的梦中小河，情景温暖而动人，预示着作者与父亲之间隔阂的消融。

【适用文题】那一刻，我读懂了你；原来，我一直误会了你；父爱如山……（小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