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寻“正义”也谈“美”——《理想国》的两个追问
2016-07-14陈齐霞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2015级文艺学硕士研究生610000
陈齐霞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2015级文艺学硕士研究生 610000)
既寻“正义”也谈“美”——《理想国》的两个追问
陈齐霞(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2015级文艺学硕士研究生610000)
“正义”与“美”,一直是柏拉图哲学王国中的两座大山。在《理想国》中,“正义”是柏拉图的政治理想,然而“美”也时常穿插其间,并有着许多承前启后的著名言论。“正义”与“美”,恰是《理想国》里的两个重要命题,分辨“正义”是什么、“美”是什么,有助于理解柏拉图的“正义王国”;而“正义”与“美”,在显像上展现为“和谐”,内核里承自“善”的照耀,在这一层理解上,更易接近柏拉图所追求的“理想国”。
正义;美;柏拉图;理想国
英国哲学家卡尔·波普尔(Karl Popper)曾经说过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柏拉图著作的影响(无论好坏)都是不可估量的。可以说,西方思想不是柏拉图哲学的就是反柏拉图哲学的,但很少是非柏拉图哲学的。”关于柏拉图,抑或说关于《理想国》,古往今来的研究十分详实。然而,有一个问题一直是愈久弥新,经久不衰——《理想国》最原初讨论的“正义”问题、“美”的问题。“正义”“美”可谓是柏拉图哲学的高频关键词。步入柏拉图哲学殿堂的第一步,就是追寻“正义”与“美”。
一、“正义”的对话
《理想国》首卷就提出了“正义”这个词,也正是“正义”一词的提出,使得《理想国》全文都在围绕“正义”展开种种对话。对话者各自言说的“正义观”,也不是统一的。第一发言者是凯帕洛。关于凯帕洛的正义观,英国学者泰勒归纳为“有话实说,有债照还”,并指出这是一种得到世人普遍认同的“正义观”。波策玛尔科接着提出:正义是对朋友行善,对敌人行恶。特拉需玛科关于“正义”的言论带有激进色彩——“正义是强者的利益”。而格劳康最后发言:“正义不过是弱者的恐惧”。
一直到卷一结束,“正义”的对话,前后有6位发言人。“苏格拉底”似乎一直处在中心,一一对阵主要的4人。凯帕洛、波策玛尔科、特拉需马科、格劳康四人并没有各自对阵的局势,仅仅是一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交替模式。这样的对话场景,最直观的阅读感受就是:我们往往在意“苏格拉底”与四人的交锋,而不在乎四人除却个人观点以外的“观点”。“正义”的对话,在四次交锋过后,则演变成“苏格拉底”发言,其余附和的“演讲”模式——争论的意味少了,聆听的表达多了。而这种转向,显示出《理想国》的“正义”讨论进入一种“立言”阶段。
“苏格拉底”以一种假设的口吻指出“建立一个正义的城邦需要什么”。第一个需要明确的是:这个国家并不是为了某一个阶级的幸福,而是为了全体公民的最大幸福而建立。因为正义只有在这样的城邦才能找到,因此国家是否健全,是否合理,主要看这个国家是否建立在正义的原则上,而这个正义的原则指的是——“每个人必须执行一种最适合他天性的职务”。拥有智慧之德的统治者,就负责治理国家;拥有勇敢之德的护卫者,就担任保卫国家和对外御敌;而各种工匠、农民、商人要有节制之德。通过这样的安排之后,就不至于混杂品性,就能够各行其职。正义的城邦,在“苏格拉底”的巧辩中得以“建成”。这个正义的“理想国”,简言之,就是在强调一种等级分明、各阶级各尽其性,互不僭越的和谐秩序。
二、美的问题
柏拉图讨论美的问题,在《理想国》中不是首次;在《大希庇阿斯篇》中,就有著名的论断。在《大希庇阿斯篇》里,苏格拉底向希庇阿斯发问:你是怎样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你能替美下一个定义吗?然而,希庇阿斯的回答,均被“苏格拉底”一一否决。“苏格拉底”反复强调:“那么,美的东西之所以美,必定是由于美,美本身必定也是一个真实的东西:那么,美本身是什么呢?什么是美就是什么是美本身。”
这其中的分歧在于:希庇阿斯把“什么是美”理解为“什么东西是美的”,“苏格拉底”明确纠正他要回答的问题是“什么是美本身”。“什么是美”和“什么东西是美的”,在希庇阿斯那里没有分别,而苏格拉底却作了截然区分。“苏格拉底”在《大希庇阿斯篇》里反驳的正是把“美的本身是什么”当做“美的事物是什么”来解释的观点。这就引出了西方美学史上最早关于“美的本身”与“美的对象”区别的讨论。
而后来的《理想国》中,“苏格拉底”再次为二者做辩论——在关于正义城邦的管理者为何是哲学家的讨论中,“苏格拉底”将两类型人分开:一类是爱看戏的人、喜欢技巧的人、从事实际工作的人;另一类的哲学家。这两类人对于“美”是有着不同的感受。“那些爱听唱的人,那些爱看戏的人,他们是喜爱美丽的声音、色泽和形体的,也喜爱一切由这样一些事物产生和制作出来的艺术品,但是,他们这些人,他们的心灵没有能力能够看到并且喜爱美的本性自身。”简言之,第一类人“他们相信各种美丽的事物,但是却不相信有美本身”;而“哲学家”是“有能力接近美本身并且能够直接切着美自身来观看美的人。”这两者的区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是否认识“美”本身。同时,强调这两者的心灵状态不同、官能对象不同,最终落脚点在于能够看到“美是一”的,才能成为正义理想王国的管理者。“美是一”中的“一”,正符合柏拉图独创的“理念”理论。
《理想国》还提出了一个关于“美”的重要论点——“美”是持有一种外在美与内在灵魂的美好气质相契合,即和谐之美。“苏格拉底”将护卫者的培养分为音乐和体育两个部分。用音乐培育灵魂,用体育强健躯体,从而使得护卫者是一个勇敢的卫士。在谈及音乐美的时候,“苏格拉底”将音乐分为言语、调式、节奏三个部分。并且提出:音乐美产生自语言,只有语言优美,引导调式和节奏,才能产生音乐美;而语言美来自灵魂的气质,即美好的品德。这种环环相扣而导出的美感,正是一种相契合的美。不仅仅音乐如此,关于体育的出发点也是如此——美好的灵魂使躯体得以保持在它最好的状态。
较之于《大希庇阿斯篇》,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没有一再追问“美的本身是什么?”因为对美下定义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所以柏拉图不再追随其老师苏格拉底“寻求定义和下定义”的轨迹,而是转变为为事物的存在探求本体意义的过程,并在讨论中得出美感源自和谐的重要论点。这种对美本身的认识,与对正义本身的追问一般,都是在曲折中不断接近那个最本源的“理念”。
三、追逐“正义”,为何谈美?
似乎在《理想国》中,对“正义”的追逐与对“美”的追问一样,总是观点纷繁而无所具获。学者徐岱曾在对柏拉图建立的正义王国的反思中提出:追求社会正义的柏拉图为何要涉及美学?显然,《理想国》中,柏拉图秉持既谈政治理想——“正义”,也说审美理想——“美”。那么,“正义”与“美”之间,有何千丝万缕的关联呢?
“苏格拉底”驳斥了那么多的“正义”的观点,而他假定建起的理想王国最突出的特点是一种和谐的秩序;“苏格拉底”也曾在《大希庇阿斯篇》中驳斥了“美”的观点,而后的《理想国》里,就“美的产生”,道出“美在契合(心灵与外在的契合)”这一看法。不管是“正义”,还是“美”,总有“和谐一致”的特性。
《理想国》当中,还有一个研究,那就是“理念”。“善”是柏拉图认为的最大知识问题,关于正义等其他知识只有从善演绎出来才是有用和有益的。一方面,“苏格拉底”与格劳康讨论正义是否为弱者的恐惧时,格劳康曾列举了三种类别的“善”,并向“苏格拉底”发问:“你把正义归属于这些里的哪一种呢?”第一种善为:不是由于其产生的后果,而是其自身的缘故;例如欢悦、快乐。第二种善为:既由于其自身的缘故,也由于其产生的后果;例如智力、视力、健康。第三种善为:不是由于其自身的缘故,而是由于其产生的后果;体育锻炼、谋生之术。最终“苏格拉底”将正义归属为第二种善。在这段对话中,可以明确得知:柏拉图认同“正义”是“善”的一种,而由于“善”像太阳一样,具有普遍性。因而,“正义”的理念正是在“善”的统摄之下。
另一方面,柏拉图在《理想国》中,关于男女护卫者的外在美的标准问题,进行了一次美的标准的讨论。在竞技场上,或是在战场上,男女护卫者为了行动的方便需要将身体的部分裸露出来,然而却有人以此为耻,认为及其不雅,是一件可笑的事。“苏格拉底”反驳:“他们认为可笑的事情是着眼于其他的观点而并不是着眼于什么是不明智的和丑恶的事,而他,在他想要严肃地认为什么是美好高尚的事时,他所树以为鹄的,却并不是善而是其他事物。”柏拉图在此所论证的正是“美的标准应当是善”。
不管是“正义”,还是“美”,在探究其本源性的过程中,总会指向“善”这一“理念”。就像是一个正三角形,善居于顶尖,而“正义”与“美”各处一角。彼此不是没有联系,而是在显像中展现为“和谐”,内核上都带有“善”的意味。柏拉图的“理想国”里,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有美,有正义,有和谐,有善,最终才能实现“理想”。
四、结语
在构建一个理想的正义王国过程之中,柏拉图抛砖引玉般地论述了许多“美”的问题,开启了极富价值的西方美学讨论的先河。在《理想国》中,柏拉图的正义王国是“一人一项任务”的王国,这是一个等级分明、互不僭越的、秩序和谐的社会;这个理想国度里的“正义”是一种“善”。在《理想国》中,“美好的事物总是困难的”,但是“美本身”不等同于“各种美好事物”,“美”的标准来自于“善”,美感的产生总是一种外在与内在的相契合。因而,“正义”与“美”在表现形式上具有“和谐”气质,同时又都在“善”的知识场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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