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堂到人间——卡森·麦卡勒斯对美国南方神话的解构
2016-07-14邸绍辉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田市和田地区教育局新疆和田848000
⊙邸绍辉[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田市和田地区教育局,新疆 和田 848000]
从天堂到人间——卡森·麦卡勒斯对美国南方神话的解构
⊙邸绍辉[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田市和田地区教育局,新疆和田848000]
摘要:尼采曾经说:“现代艺术乃是制造残暴的艺术,使用的是粗糙的和鲜明的线条逻辑,就连色彩、质料、渴望都显出凶残之相。现代主义艺术正是禀赋着强力意志的主体对自然对象所实行的凶残的暴力肢解的具体实践。”①文学作品的创作亦是如此,在卡森·麦卡勒斯的小说里,我们再也不能发现一个完整的人,她小说中的人物要么是在身体上存在某种缺陷,要么是在精神上有些变态畸形,通过艺术创作,卡森·麦卡勒斯把对人的拆解进行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种把小说中的人物置于暴力之下进行拆解的过程,也是对南方神话进行解构的过程。
关键词:卡森·麦卡勒斯南方神话家庭种族
从地理位置上讲,“南方”指的是地处美国南部的十三个州的总称,但在美国文学史上,“南方”是一个特定意义的所指,它指的是最初脱离联邦的南卡罗莱那、密西西比、佛罗里达、阿拉巴马、佐治亚、路易斯安那和得克萨斯美国东南部七个州的总称。农业是南方社会的重要标志之一,正是由于农业的发达,才促成了美国南方种植园经济和畜奴制的兴旺。而作为奴隶的黑人社会地位的低下,又决定了南方社会森严的等级制度。以上这些特征也是美国南方区别于其他地区的特有文化。
在19世纪30年代,除了田园式生活外,骑士形象也是另一个标志着美国南方精神特质的神话。在《美国南方文化》一书中,陈永国对以约翰·潘德尔顿·肯尼迪(《燕子马厩》)为代表的作家笔下的男女人物形象作了一个简要的概括:“肯尼迪等作家笔下的南方种植园是一个和谐静止、体现主仆等级关系的有秩序的封建社会;作为这个社会的主人翁的种植园主都是高尚可敬的绅士,而构成这个神话的另一重要组成部分的南方贵夫人则纯真圣洁,笃信宗教,富于牺牲精神。奴隶主豪侠仗义,奴隶们幼稚忠诚。”②
从以上内容我们可以看出,在南北战争前,南方还处于一个相对保守封闭的社会环境之下,这里等阶制度森严,绅士是传统的男性形象,淑女则是传统的女性形象,这时的黑人还是比较顺从、安分守己的。我们从卡森·麦卡勒斯的小说中也能发现这类人物的影子,如老法官福克斯·克莱恩还保留着许多旧有的南方社会的习惯,一个十足的绅士形象,只不过在那个正处于变革中的南方社会中略显得有些滑稽而已。忍耐顺从的黑人形象的代表,无疑要算上《心是孤独的猎手》中的鲍蒂娅了。此外,南方人对宗教的笃信和对家庭的重视也是构成南方神话的不可或缺的内容。
尽管在南北战争后,黑人获得了人身自由的权利,但南方的社会结构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依旧是一个以种植园经济为主的农业社会,黑人的社会地位也没有得到多大的改观。可是,“19世纪90年代,南方发生了一场规模浩大的农业人口大请愿,标志着以后30年中政治和经济改革的开端,也是南方正统观念所面对的最严峻的一次挑战。”③到了20世纪三四十年代,随着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发展,南方社会所固守的基督教伦理道德观和传统的家庭道德观已经不适应社会的发展要求了。在这种情形下,作为一个有时代感的作家,卡森·麦卡勒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并以小说的形式把这种新旧伦理道德冲突给表现了出来。卡森·麦卡勒斯说道:“我认为南方人在心理上更加孤独,在精神上更加隔绝,因为我们在一个做作的社会体制里生活得已经太久,我们坚持说这个体制是自然的、正确的、公正的,但是我们心里一直明白,实际的情况并不是这样。”④正因为如此,卡森·麦卡勒斯才塑造出了一系列不同于既往美国文学传统的人物形象,她的小说彻底颠覆了人们心目中的南方形象。下面我们分别从家庭、种族等方面来分析一下卡森·麦卡勒斯对南方神话的颠覆和解构。
从整体上来讲,卡森·麦卡勒斯对南方神话的解构首先表现在她乌托邦理想之梦的破灭上,这也意味着南方伊甸园的消失,这样的场景几乎在她的每一部小说中都有体现。《心是孤独的猎手》中的“纽约咖啡馆”是卡森·麦卡勒斯所构想的第一个南方伊甸园,在这里,不分阶级,不分种族,不分男女,任何人都可以进来,但是“纽约咖啡馆”的老板比夫·布瑞农的努力最终劳而无获。辛格自杀了,杰克·布朗特离开小镇了,米克弃学去一角店工作了。尽管比夫·布瑞农想努力构建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乌托邦,可是,贫困、失业、种族歧视等各种社会问题依旧会侵袭“纽约咖啡馆”。卡森·麦卡勒斯在她的第二部小说《金色眼睛的映像》中又不厌其烦地描绘出了一个狂欢的乌托邦王国的景象,只不过这次参与人的身份稍微不同于“纽约咖啡馆”中的人物而已。在这个狂欢图景中,上尉的妻子利奥诺拉周旋在一群男性军官们身边,而作为男主人的上尉潘德腾却因意外错过了这场重要的社交盛宴,这难道只是一场简单的意外吗?显然,卡森·麦卡勒斯的意图并不在此,上尉潘德腾的意外缺席又让卡森·麦卡勒斯构想的传统伊甸园式的场景落了空。可能,作者再也无心玩弄这种文字游戏了吧。卡森·麦卡勒斯的第三部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爱密利亚的“咖啡馆”,这个伊甸园之国的悲伤气氛被渲染得让人痛彻心扉。咖啡馆的老板爱密利亚小姐为了自己钟爱的人小罗锅李蒙特地开了个咖啡馆,每天咖啡馆的人都满满的,无论大人还是孩子大家都安安静静,就连平时不轻易出门的妇女也有时来咖啡馆转转,整个咖啡馆充满了安静祥和的气氛。可是好景不长,马文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咖啡馆的宁静,他用暴力扫平了人们心目中的伊甸园,从此,爱密利亚也陷入了痛苦哀伤的境地。
其次,卡森·麦卡勒斯对南方神话的解构表现在对南方家庭关系的解构上。理查德·金(Richard King)在他的《南方文艺复兴》(A Southern renaissance)一书中写道:“个人和区域的身份、自我价值、地位是由家庭关系决定的。家庭即是命运;南方被视为一个庞大的具有象征意义的家庭,被血缘关系列连为有机的整体。”⑤但是,在卡森·麦卡勒斯的小说里,家庭关系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了,我们在她的小说里找不到一个完整的家庭意象。卡森·麦卡勒斯对南方家庭关系的解构一方面表现在她小说中女性人物形象身份的定位上。与传统南方的忍耐、顺从、温顺的淑女形象不同,卡森·麦卡勒斯小说中的女性人物大多都大胆、泼辣,具有男性化特质,而且她们中的一部分还直接参与到经济生活中,扮演了以往男性所扮演的角色,比如艾莉森、爱密利亚、玛莎等女性人物形象。另一方面,卡森·麦卡勒斯对南方家庭关系的解构体现在夫妻关系的不和和精神隔绝上。如《心是孤独的猎手》中的比夫·布瑞农和艾莉斯之间的冷漠对峙、上尉潘德腾和利奥诺拉之间的互相对骂、马龙和玛莎之间的貌合神离等,这都说明了传统的南方家庭关系在实质上已经破裂。可见,我们在卡森·麦卡勒斯的小说中再也寻不到传统南方家庭关系中绅士和淑女的影子了。
再次,卡森·麦卡勒斯对南方神话的解构还表现在越来越严重的黑人和白人的种族冲突上。查尔斯·L·坎默在《基督教伦理学》一书中这样写道:“许多人看到并这样认为,《圣经》是应当用来指导道德生活的特有的方针和规则的一个来源。这种见解主张,当有疑问时,应查阅《圣经》寻求指导行动的方针。这样的结论通常建立在《圣经》是上帝的‘书面’指示这种假定的基础上。因此,它为道德生活提供了没有偏差的指导。这种结论有一定的感染力。它去除了人们细心的、经常是消磨人的、有时是痛苦的对复杂的道德问题的反思。”⑥以白人为主导的南方社会,为了维护白人的优越性和统治地位,一直以来,他们都努力地从《圣经》中寻找上帝的旨意来控制黑人的意识。尽管《圣经》中宣称所有人都属于人类这个大家庭,都是上帝的子民,但是,白人却把黑人排除在这个人类大家庭之外,尽管白人也承认黑人是人,但是白人把黑人与猿联系在一起,主要强调他们的动物性特征,这样,按照《圣经》中“陌生人”这个概念,黑人也就被彻底边缘化了。“正是白人企图在黑人问题上躲避公正的、普遍性的道德标准,所以特别强调他的种族主义道德标准,其结果,白人内心中统治他人的自我意志战胜公正的自我意志,达到种族主义者自身的‘道德自由’。”⑦但是,这种不公正的道德准则,在20世纪上半叶的美国随着黑人民族意识的觉醒和民权运动的高涨,越来越遭受到更多人的质疑。这就是卡森·麦卡勒斯创作她的小说的深刻的社会背景。在卡森·麦卡勒斯的小说中,考普兰德医生就是一个时代的觉醒者,他和其他黑人不一样,没有地方求学,他就自己苦读,并取得了医师资格证。他为了自己的种族事业,放弃了在北方的优越生活,又重新回到了种族隔离的南方,尽管遭到了很多不公正的对待,但他始终没有丢掉自己的尊严。同考普兰德一样,《没有指针的钟》中的舍曼也是以一个斗士的形象出现的,为了抗议白人的种族隔离,他不惜丢掉了自己的生命。
通过以上论述,我们不难看出,卡森·麦卡勒斯从家庭关系、种族主义对美国南方传统的“家庭罗曼司”和以白人意识为中心的伦理道德观给予了彻底的否定。通过小说,她向我们展示出一幅生活在美国南方的人们精神上的荒原景象。
①牛宏宝:《西方现代美学》,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77页。
②③④陈永国:《美国南方文化》,吉林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5页,第17页,第36页。
⑤李杨:《后现代时期美国南方文学对“南方神话”的解构》,《外国文学研究》2004年第2期。
⑥查尔斯·L·坎默:《基督教伦理学》,王苏平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50页。
⑦高春常:《文化的断裂:美国黑人问题与南方重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73页。
作者:邸绍辉,就职单位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田市和田地区教育局,南京师范大学文学硕士,研究方向:现当代英美文学。
编辑:杜碧媛E-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