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染:只钟情于植物本色
2016-07-13齐安
齐安
前不久,一篇《你穿的每一条牛仔裤都在毁掉我们的未来》的文章红遍了朋友圈,化学染满足了我们强大的需求链,却也悄无声息地给环境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破坏。在这个复杂的快节奏时代,草木染就像一个另类的存在。
草木染来自于天然植物、中药材、花卉、蔬菜、茶叶等,从花果的根、茎、叶、皮等部位提取染液。它经双手浸染,又在水中沉淀,最后由阳光晒暖而着色固定;它有自然和时间的记忆,也有手作的温度。初经水洗,虽略有褪色,却正如岁月漂洗后的颜色,有一种宁静的、生活的味道。在这个复杂的年代,有些人只跟植物本色作斗争,他们就是少之又少的草木染手作人。本期“人文风尚”,小编就带你走进这群“异类”的生活。
||青红染——浸染之乐,蓝色修行
在传统蓝染技术逐渐消失的时候,有一群年轻人在古镇的大院里做起了蓝染的尝试与沿袭,希望透过草木染来传达生活本质和环境的思考,她们在广西大邑县的安仁古镇,创立了专注于草木染的染坊“青红染”。
创始人之一的易小曼说,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适合待在城市里。大学学习服装设计后留在杭州教画画,但是毕业设计时接触到的草木染让她念念不忘。于是半年后,她便独自一人踏上了去云南、贵州学艺的旅途。小曼选择安仁是因为这里很安静,可以做事情,在那个门头上写着“拙匠”的民国大院里,聚集着一群和她一样志同道合的手艺人,染布、刺绣、篆刻与酿酒,日子风轻云淡,正如小曼当初想做草木染的理念一样,过一种贴近自然的、缓慢的生活。
“因为喜爱一切遵循自然法则、内外质朴的事物,所以我开始做草木染。因为都喜欢笑容干净纯粹的人,所以这一年,我与小曼搭档,一起做着一件与色彩、时间和自然有关的事情。”贵州女孩花花说,她与易小曼一起传承着这种古法染色技艺。这两个女孩位于安仁博物馆小镇的工坊“青红染”,可谓最接近大自然与土地色泽的神奇手艺。
“草木一生所呈现给我们的,不仅仅是四季的枯荣、色彩的斑驳,更赐予我们一种亲近自身与自然的力量。”色彩随着时间的打磨也会慢慢变得更加有质感,易小曼和花花尊重这种时间和生命力度的痕迹。
花花在一篇《这一年,我们在一起》的文章里,这样描述她和易小曼正在做的草木染:有人做一件事,出于使命感或责任感;有人做一件事,因为现实的、活着的物质原欲;有人急着创新,赋予和向外索求;而我们,只是拾回老祖宗的一门技能和工艺,更或者说,是被工业时代的洪流冲洗掉的原色。
这时代变化太快,很多静美的东西我们还没看见,就已经消失殆尽。比如,在木浆上放上一片树叶荆棘晾干成纸,比如在袖口边、鞋垫上用马尾和丝线绣上一个图腾,比如把一草一木的颜色嫁接在一块布上。你可能会说,它们的消逝是必然,因为跟不上现代社会的节奏,必然被淘汰,但是为什么我们依旧觉得它们美?
貌似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借助网络、便利的交通工具以及现代科技很快得到解决或者找到解决的方法,而草木染需要时间,只有静下心慢下来才能完成。所以这些手作艺人们更多地想通过它,找到一条回归的路,一条认知自己与这个世间关系的路,并把这个过程与周围人分享,因为它本身温暖而美好,至少,趋向美好。
植物香,纯纯的
“青红染”工坊位于安仁的民艺传习馆,是一家专注古法染色技艺的草木染工坊。走进工作间,赤、橙、黄、绿、青……草木染所需的植物被分类装罐,有些是就地取材,有些从外地采购而来。两大染缸的靛蓝染液盛得满满当当,“染色过程是简单的,而养护靛蓝却不容易。”工坊的负责人易小曼说,“需要像照顾小朋友般细心呵护,它是活的菌群,每天都要给它喂靛蓝膏,要照看它的酸碱度,天冷了还要注意保温。如照顾不得当,它会停止工作。”
来到后院,小曼一边用电磁炉熬着艾草叶水,一边把浸在盆里的布匹夹起来看了看成色。蒸腾的水汽,渐渐铺陈开的色彩,还有淡淡的草本清香……过程既慢且充满诗情画意的美感。院子里还有晾晒的最近染色完毕的布匹,而锅里的是小曼正在为商家试染的布料。“我做之前不确定是不是能染出他们理想的颜色。有时候染出来的颜色其实不是客人想要的,我甚至也不知道下一次能不能染出那种颜色。”这是草木染的难点,也是最让小曼为之着迷的地方。
“园丁”与“染匠”的合奏生活
“我觉得他们生活在《诗经》所处的那个年代,种植靛蓝,割下叶子发酵成染料,染出来的布料有蓝草的香味,经久不衰。那种蓝色及香味有一种莫名让人安静的力量。”小曼说,很长一段时间,花花都跟小曼一起向当地阿婆们学习制作染料。开始尝试扎染的时候,布料从染缸里拿出来清洗,每一次拆线都有惊喜,因为完全没有规则的扎线,所呈现的纹路都不一样。“蓝色与白色在棉布上交织组合,像跳着一种未经编排却节奏规律的舞步。我们把它晾晒在屋檐下,空气中弥漫了蓝草的香。国外的友人很是喜欢,取下来裁剪成围巾与手帕赠予他们,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青红染”对颜色的把握讲究含蓄、温和,这就如同传统的中国画,无论是水墨还是重彩,真正好的并非扎眼的鲜亮,求的不是强烈的冲击,中国人传统的审美情结,讲一些含蓄、和气,和做人是一样的道理。
小曼通过一个名为“手作中国”的线上线下平台,让更多人认识了草木染,发掘了这一传统手工艺的现代审美价值和市场价值。目前,“青红染”主要向一些独立的服装品牌提供原料——“量身定做”染布,“有想做草木染系列服饰的成衣制作商会找到我们,告诉我他们想做一套什么风格、气质、类型的服饰,我就会为他们专门染制一批适合此类服饰制作的布匹。”除此之外,两个女孩也开始尝试从染制到设计、裁剪的整套服饰制作流程。
小曼和花花在安仁素人画廊的后庭当起了“园丁”,园子里有太多的植物可以染色,头顶的法国梧桐、树阴下的咸丰草、掉落地上的红色玉兰花瓣。“来日方长,一一都可以尝试。”染,是急不得的,但每一个步骤,都有一个温和的时间“度”,要不然,时间超长或者不足时限,染出来的颜色都不自然。
||Fete——蓝色游乐会
席德和范范来自于中国最繁忙的城市——上海,但他们却做着一件与这个城市的速度相违背的事情——开一家手作工坊,Fete。
做Fete之前,席德是创意项目孵化平台Jue So的运营,后来出来自己做独立空间——一个专门为了兴趣的独立空间,Fete的名字取自“from experiment to experience”,而且也有游乐会的意思,席德希望在Fete里,可以认真做感兴趣的事。
其中,草木染是Fete的主打课程。蓝染的课程开设缘于一个客人的请求,一家服装品牌看到了蓝染的发展潜景,希望能从这里学习到蓝染工艺。席德开始从对蓝染的一无所知,到一点点找资料、做实验,逐渐掌握了蓝染工艺,成功推出了体验课程和蓝染产品。他觉得“中国的蓝染有着非常优秀的传统,在现代却没有得到很好的创新与发展,我希望用现代人的视角重新去认识这门手艺。”
如今,Fete通过兴趣联结把喜爱手作的一群人联系起来,当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也会形成属于自己的语言和文化。席德的蓝染课每个星期都会开课,他承诺哪怕是零基础,当天也可以拿出一个作品,所以,为何不试试呢?
||片蓝造——大屿山边的桃花源记
说到香港,你会想到什么?快节奏的生活、川流不息的车辆和鳞次栉比的高楼?但你知道香港有一家传统的蓝染布工房吗?它远离市区,依靠大屿山,以柴禾、海水、山水混合台湾进口天然蓝草制成的蓝泥染出最原始的美,这是香港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天然蓝染布工坊——片蓝造。
工坊的主人杜学知(Max)曾是一名自由商业灯光摄影师,Max和蓝染的缘分,始于2013年到台湾旅行。偶然从茶叶店店员口中得知新北市三峡区有蓝染研讨会,一染倾心,在国立台湾工艺研究发展中心学艺两个月。
回香港后继续玩,没想到慢慢凝聚了一帮爱染人士,于是,蓝染作坊便慢慢壮大起来。Max坚持自然染布的原则,染料从纯天然的染材中选取,就连清洗染布的水他都坚持用山上的溪水。晾晒的每一片蓝布,风里都有着自然的味道。
虽然暂时工房未有太多利润可言,但Max很享受用双手干活的日子,并坚持不借助机器,因为“机器无心,人有心。手做的工艺是有暖意的。”门口的边境牧羊犬活泼好动,它可以陪着主人和你一起染布、晒布,描绘一出香港大屿山的“桃花源记”。
||水色染坊——古艺新韵
水色染坊是国内唯一一家自己种植染材的染色工坊,坐落于中国的传统染色重地——江苏南通,承袭古法染色和手作精神。水色染坊的开创者王浩然是个青年缂丝艺术家和传统染织研究者,2012年他和朋友一起,将从明末流传下来的古宅作为工作室,并在老家2 000多平米的土地上种植染材。
目前为止,他的土地上已经生长了包括玫瑰、栀子、蓼蓝、茜草等80多种染材,他自己也笑自己从缂丝和染织工作者变成了半个植物学家。王浩然说:“平时看似没有什么价值的杂木野草,可能是古法染色的重要材料,但是城市化的进程太快,所以很多植物被人们遗弃、铲除甚至灭种,这次染色也让我对保护植物的多样性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于是,王浩然想用实际的行动来重新认识和保护这些植物,借助它们的力量让水色染坊拥有可登大雅之堂的品质。
||喜乐——遇见,一染倾心
喜乐,南京人,野生手艺人,却因为热爱手工而毅然辞职自学,现经营自己的独立品牌“喜乐”手艺制作,专注于布艺和传统手工文化,希望产品能传递出一种纯粹、坚持的精神。
刚开始时,她坚持在自己家中,用最环保的材料,就着煮饭做菜的锅碗,开始自己尝试草木染。将布扎好之后,用水煮上色。
“煮一次和煮两次,呈现出来的颜色是不一样的。”而当扎好的布染上颜色,再慢慢解开每一个结——每一朵独一无二的花,都是草木本身带来的惊喜。除了草木染,喜乐还尝试着自己织布,希望能从源头开始去制作一个作品,像古人一样,讲究一种细赏生活的心境。
现在每周日,她都在喜乐工作室教授草木染、拼布、刺绣、毛毡等工艺,和喜欢手作的朋友一起研究、切磋手工技艺。如果你也喜欢,请去南京秦淮河岸找喜乐。
布料为载体,摄取植物草本的精华,以色彩为名。“植物的美,不是阳春白雪、虚无缥缈的,它们的美散发着人间烟火的气息,渗入到人们衣食住行、寻常生息的角角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