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梦想滋润的婚姻

沈锁锁

那天，我下班回来，发现凌妍和往常有点不一样。她帮我拿拖鞋，接过我手里的公文包，而她看起来也前所未有的温柔，那副表情让我有点纳闷：“老婆，你怎么啦？”

凌妍笑而不语，坐下来吃饭时，她突然说：“你记得我以前提过想开家面包店的事情吗？要是现在能实现这个梦想就好了。”

“面包店？那是多久前的事情啦，我不是跟你分析了嘛，你这种性格做生意，是会吃亏的。”我一边剥基围虾，一边说，“再说咱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谈什么梦想，稳定才是王道。”

她说：“可我真的喜欢烘焙，你看我在家做的那些面包，多受欢迎。其实，谁天生会做生意啊，你至少要给我尝试的机会嘛。”我说：“不是我不愿意让你尝试。你现在的工作多好，既轻松又稳定，还能兼顾到这个家。万一开店失败，上哪找这样的工作？”

我说这些的时候，凌妍低头吃饭，不说话。这当然不是凌妍第一次提开店的事，刚结婚那会儿，我们为这事有过几次争吵。那时，我已经考上了小城公务员，凌妍也被事业单位录取，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她却一门心思想辞掉工作，嚷着要去开面包店。我好说歹说都没用，最后因为儿子的到来，她才总算妥协。

结婚这些年，凌妍倒没再提及这茬事。谁会想到，如今她又提了出来。儿子今年上初中，开始住寄宿学校，我和她又重新回归到二人世界。下了班，两人看看电视、聊聊天，日子平淡却幸福，何苦再折腾？

一个晚上，凌妍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以为她随口说说，我反对的话，她也就不会再坚持。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凌妍说：“老公，其实我今天已经辞了职，而且连门店也选好了，已经交了定金，现在只等装修。”

我听到这句话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什么？你疯了吧！”我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凌妍每个周末都说有闺蜜聚会，弄了半天，她是到处找门店。

我很生气，可凌妍一副委屈样：“我就知道跟你商量不会有什么结果。”

“你这哪里是和我商量啊！”我喝了口凉开水消消气，换了语气说，“老婆，你听我说，咱别这么冲动行吗？明天你回去上班，跟领导好好解释。”

“宋明远，这次我不会再听你的了！开面包店是我的梦想，你别想再拦着我。”凌妍也动了怒，起身进了卧室，反锁住卧室的门。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发现家里已经不见凌妍的踪影。桌上的小米粥旁边有一张纸条：“这次我决心已定，你就别再费口舌说服我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用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我打电话给凌妍，她都没有接听。临下班时，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既然凌妍不肯听我说的话，那就让老人说服她吧。我自信满满地认为，他们肯定不想让她这么瞎折腾。

我先去了岳母家。可我刚开口，岳母就说：“哦，这件事情我知道呀！好事啊，过几天我还打算去帮忙呢！”我只能尴尬地笑笑：“哦，对对对，好事情，咱以后不愁没面包吃了。”

岳母留我吃晚饭，我找了借口去了爸妈家。我刚进门，我妈说：“咦，你怎么来了？凌妍店里装修事情那么多，你下了班去帮帮忙呀！”

“你们都知道啦？”我一脸的困惑。弄了半天，凌妍早已做通了老人们的思想工作。

装修店铺的那段日子，凌妍常常忙到很晚才回家。我多次看着她辛苦地在电话里和装修工人理论，想过去帮忙，却又拉不下面子。凌妍看起来似乎并不想让我插手，她憋着一股劲，要做出成绩给我看。

面包店开张那天，我缺席了开业仪式。既然凌妍执意要开店，追求所谓的梦想，那我至少要用缺席表明自己的态度。当然，凌妍也并没有对我发出邀请。老人家问起的时候，我们都默契地说了同一个借口，那天我临时出差。

我们虽然没有争吵，但显然我们没有以前那么亲密，甚至有了隔阂。

面包店开业那段时间，生意非常好。凌妍忙得团团转，每天回到家时，已经是夜晚十点多。看她累得倒在沙发上的样子，我既生气又心疼，嘴上仍然不饶人：“知道开店的难处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谁说我后悔？累是累点，但你不知道我每天看着那些面包有多开心。”凌妍疲惫的脸上，像是有一道光，“现在生意多好，将来我开家连锁店也说不定。”

“啧啧，先别信口开河说大话，能不能经营下去还说不定呢！”我的话有点难听。

凌妍成功地被激怒了：“宋明远，你是不是希望面包店关门啊！我告诉你，我一定拼尽全力将它经营下去。比起你每天在办公室混日子，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幸福！”

三个月后，凌妍有些愁眉苦脸。她没想到，新鲜劲一过，面包店的生意就差了不少，有时一天的营业额都不够水电费和员工工资。我能感觉到凌妍的焦虑，当然我也知道，这种焦虑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在于她迫切地想证明自己是对的。

有一天半夜醒来，我看到凌妍还在书房里研究面包店的管理方法，我满是心疼。学文科的凌妍过于理想化，所以以前我认定她不适合做生意。不过她既然执意将梦想变成了现实，我怎能袖手旁观？我决定想办法，帮她一把。

第二天吃早餐时，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她：“如果每天都吃小米粥，你会觉得厌倦吧？”

凌妍不屑地撇撇嘴：“说这个干吗？”

我回答：“同样的道理，做面包你不能只做自己喜欢的口味。多尝试一些品种，自然能吸引不同的人群。”凌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继续说：“我还有个建议，你不能光等着顾客上门，还可以走出去。譬如建立周边的销售网络，员工过生日订蛋糕给予特价优惠。喏，这也是一条思路。”

凌妍表情夸张地看着我，满脸兴奋地说：“没想到你懂这么多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老公，谢谢你。”

自从我们为开店这件事闹别扭以来，凌妍第一次亲热地叫我。凌妍或许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转变得有点快，便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认真地说：“要不我聘请你当我们的营销顾问吧，我给你开工资。”我装作不屑地撇撇嘴：“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本吧！”

半年后，在凌妍的努力经营下，面包店的生意逐渐走上正轨。我没想到，在一次员工庆功会上，凌妍特意提到我。她说：“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老公宋明远，尽管一开始你是最反对我的那个人，但我知道后来能将梦想变成事实，你的功劳最大。”

我被她说得有些惭愧。毕竟，一开始的时候，我给她泼冷水，甚至一度让我们的婚姻陷入困局。好在因为凌妍的坚持，总算圆了她多年的梦想。

那一刻，看着自信满满的凌妍，我突然觉得，比起时常抱怨工作无聊的她，现在为了梦想而奋斗的她格外神采奕奕。

在凌妍的身上，我逐渐认识到，作为男人，即便不能支持老婆的梦想，至少要做到给她去实现梦想的机会。而关于梦想这件事，永远都不晚。结了婚又怎样，四十岁又怎么样？有足够大的决心，就有抵达梦想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