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PP达成对我国制造业国际化的潜在影响及对策
2016-07-09王晶
王晶
摘要:美国主导的TPP协定达成具有全面市场准入、严苛标准、倾斜扶持中小企业和主动适应新贸易挑战等特征。短期内,TPP协定对我国制造业国际化影响有限,但长期中可能加速东南亚国家替代我国中低端产业,改变中国制造在TPP国家的竞争格局,形成我国制造业参与国际竞争的隐形壁垒和不良外交环境。建议加快向中国智造转型,参与国际规则引领以及推进国际产能合作进行应对。
关键词:TPP协定;制造业;潜在影响;对策
美国主导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 -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TPP)代表了下一代全球贸易和投资规则,TPP有关制造业的协定条款集中反映了美国制造业的贸易利益,并可能对缔约国之外的制造业国家造成贸易利益损失以及长期影响。目前,TPP缔约国国内生产总值、贸易总额分别占到全球的40%和26%,如此规模的高水平区域贸易协定无疑会对我国制造业发展及全球化布局产生重大影响。本文拟对TPP与制造业密切相关的协定进行研究,并就其可能对我国制造业国际化产生的影响进行分析,并针对性地提出应对策略。
一、 TPP发展历程及与制造业相关的协定特点
1. 发展历程。TPP源起于2005年的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P4),由新西兰、新加坡、智利和文莱四国发起并签署。2008年,美国宣布加入TPP协定谈判,自此开始主导并企图建成一个高标准、领域覆盖广的亚太一体化合作安排。2011年11月,在APEC工商领导人峰会谈判中,初步形成TPP的纲要协议(刘中伟和沈家文,2012),此后形成了以美国版自由贸易协定为模板的范本。2013年7月,在TPP第十八轮谈判上,日本正式宣布加入TPP协定谈判,但是其加入增添了TPP谈判难度,美日在关税和非关税贸易壁垒等问题上存在分歧,导致TPP谈判在2014年一度陷入僵局。直至2015年10月5日谈判各方妥协后最终达成TPP协定。
2. 协定特点。TPP协定覆盖面广、自由化程度高,具体到与制造业密切相关内容看,协定内容具有以下四大显著特征。
第一,市场准入全面性。TPP关于货物市场准入章节提出,TPP协议将取消和降低制造产品关税,降低制造品非关税壁垒,并且在正常情况下缔约方不应对进口自其他成员国的货物采取任何限制。这说明缔约方应消除制造品的一切关税和非关税壁垒,并在正常情况下不应对制造品采取任何进口限制。
第二,严苛的各类标准。TPP协议中贸易规则的制定,从传统的垂直型行业部门向跨部门横向型方向转变,而且TPP提出的跨部门横向规则对缔约国制造业做出了严苛的标准约束。这表明缔约国制造业不仅受到产业部门的规则约束,而且还需受到竞争政策、国有企业、劳工、环境等横向规则的约束(蔡鹏鸿,2013)。例如,在TPP完整协议中,TPP竞争政策相关条款规定TPP各缔约方同意通过健全或维护相关法律体系禁止不利于竞争的商业行动、不利于消费者的欺诈或欺骗性商业行动;劳工章节条款表示TPP缔约方同意制定法律规定最低工资、最长工作时间、职业安全和健康条件等;环境条款中映射TPP各缔约方必须按照最高的环境标准保护环境,并要求成员方能够对环境挑战做出相应应对,这些挑战有环境污染、非法捕捞、海洋生态保护等。
第三,对中小企业的倾斜性扶持。TPP涵盖一些新的内容,企图确保发展水平不同以及规模大小不一的企业都能获得贸易利益,尤其提醒TPP各缔约国政府关注中小企业所面临的独特挑战。这其实暗示了TPP为缔约国制造业中小企业提供更多的发展机会。譬如,TPP协议单独有一个中小企业章节,其中表明TPP缔约国认为提高中小企业的贸易参与度符合成员国利益,协议要保证中小企业对TPP带来利益的共享。又如,TPP还包含了旨在为中小企业提供更多信息的承诺。
第四,主动适应新贸易挑战。TPP协议体现了对国际贸易发展中出现的新问题进行规制的尝试。譬如,目前国际上还没有关于电子商务的公认规则,TPP则尝试推进电子商务的自由化进程,以确保最大程度的推动数字市场增长。在数据跨境自由流动方面,TPP规定禁止缔约国提出企业服务器本地化的要求,形成本地化的贸易壁垒,保证企业跨境自由传送数据。
二、 TPP对我国制造业国际化的潜在影响
1. TPP对我国制造业的短期影响。目前,虽然TPP协定已初步达成,但是需交由参加国立法机关进行审议,TPP协定国实施全面零关税仍需较长时间。TPP成员国政治制度不同,审议协定的过程将是一个不同政党和不同利益集团的政治博弈的复杂过程。即便这个过程顺利完成,协议生效也并不是所有产品即可实现零关税。美国表示对日本汽车2.5%的进口关税要在25年内可能降为零。由此可见,TPP在短期内不会对制造业的全球贸易与产业布局形成显著影响。
另一方面,在现有的12个TPP参与国中,澳大利亚、文莱、智利、马来西亚、新西兰、秘鲁、新加坡、和越南和我国签订了双多边贸易安排,可见,中国与TPP缔约国多是贸易伙伴,已经建立起长期稳定的贸易关系,并一直在积极推进区域合作。因此,即使TPP即刻生效,在短时期内也不大可能对中国制造业的国际贸易与投资产生重大冲击。
2. TPP对我国制造业国际化的长期影响。长期来看,TPP从国际分工、全球经济治理以及地缘政治等不同层面,对我国制造业国际化带来影响:
一是加剧东南亚相关国家对中国传统优势产业的替代。在以纺织和轻工业为代表的制造业中,中国在亚太地区占据主导地位,但是由于刘易斯拐点逼近和人口红利的丧失(蔡昉,2010),中国以低劳动力成本形成的制造竞争优势正逐渐消退。2015年上半年中国进口大幅下滑,而美国对东南亚国家包括越南、印尼在内进口增速维持在18%~29%之间。许多跨国公司近年来也倾向于将生产基地从中国向东南亚国家转移。譬如无印良品预计可能在2018年将中国合作工程的数量减少143家,从中国的采购份额也从60%降到30%。在我国低端制造已经有向外转移的势头下,TPP协议的零关税条款和原产地规则将形成进一步的贸易转移效应。TPP协议的宗旨是缔约国进行贸易的时候,一切商品的进口关税降为零。协议签署实施后,美国对越南纺织品的进口关税将从17%~32%降至零,相对中国纺织和服装,越南产品在美国将更富有竞争力。TPP还要求纺织品除初始原料之外一切在加工过程中用到的材料和工序必须发生在缔约国,否则不能享受缔约国间零关税的福利,这无疑会加速一部分外资企业从中国搬到TPP国家(譬如越南)。
二是削弱中国中端制造产品在美国市场的竞争优势。以中国和日本制造产品在美国市场的竞争为例,虽然中日因资源禀赋方面的差异,导致中国劳动密集型技术含量低的产品国际竞争力较强,日本知识和技术密集型产品国际竞争力较强(程池超和孙江明,2006),但在中等技术含量的产品领域中国和日本存在一定程度的竞争。TPP协议在缔约国之间实现的关税减免可能影响中国和日本中等技术含量产品在美国市场的相对竞争优势。例如2015年索尼、夏普等日本电视厂商因利润微薄正纷纷退出美国市场,为中国家电创造了突破美国市场的良机。但是TPP达成,包括家电在内的87%的日本出口制品将降为零关税,非关税壁垒也会随之降低,这无疑会提高日本家电在美国市场的竞争力,中国家电要想深入渗透美国市场将更加艰难。又如在汽车用轴承领域,中国制造主要依赖价格低,反应速度快占据优势,但是制造精度,质量可靠性、产品丰富程度还不及日本。TPP协定正式生效后,日本制造品在美国市场上的性价比优势将大幅提升并挤压中国产品的生存空间。
三是美国高技术产品进一步占领亚太市场,增加中国高端制造突破亚太市场难度。在东亚区域新兴的高技术产业依然体现产业垂直分工的主要特点。以美、日、韩为首的发达国家处于高新技术产业价值链的顶端,主要出口高端制造品和核心零部件,关键核心技术以及相关的知识产权也都由他们拥有;中国作为新兴大国,自主创新不足,核心技术缺乏,还以低端零部件和中间产品生产为主,全要素生产率对增长贡献不足(刘华军,杨骞,2014);其他的在中国周围的发展中国家在价值链的最低端,依靠生产简单配件和加工为生。(全毅和黄启才,2014)。与美国相比在高技术产品领域还不具备足够的竞争能力。而TPP的达成将加大中国高技术产品突破亚太市场的阻力。一方面TPP关税削减将有利于美国高技术产品在亚太市场的拓展。2014年美国信息与通信产品对TPP国家的出口达到360亿美元,TPP协定达成后TPP国家对信息通信产品的进口税消减幅度将高达35%,美国高技术产品有可能会加快渗透TPP成员国市场。美国信息通信产业的中小企业也将通过TPP对中小企业的扶助而受益,他们将是未来亚太市场的主要开拓主体。另一方面,TPP对关税的消减会提高中国高科技产品向缔约国出口的难度。2014年中国对TPP除美国外11个成员国高技能和技术密集型产品出口额为17亿美元,占该11个成员国高科技进口产品总额的约五分之一。近十年中国不仅在越南、墨西哥等TPP发展中成员国的技术密集型制造品份额逐年上升,而且在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发达国家的份额也呈上升趋势,在澳大利亚的份额提高了十个百分点。可见,中国对TPP成员国高科技产品出口增长潜力巨大,但是TPP协议实施后关税减免带来的贸易转移效应,可能会对中国在缔约国的出口造成显著影响,中国高科技产品乘胜追击会遭遇更多障碍。
四是知识产权、环保、劳工等高标准引领国际规则,标杆效应对中国制造业参与国际竞争形成隐性壁垒。TPP在知识产权、环保和劳工领域都分别设置了高标准。TPP的知识产权议程对知识产权的保护更强、期限更长。其目标是为更广泛的产品提供时间更久的专利和版权保护,意欲让美国更多以专利费和许可费的形式分享缔约国的经济增长收益。TPP的环保条款确立了原则,规定缔约国需执行其国内环保相关法律规定,环保法律的力度不应以鼓励贸易或投资为理由受到削弱,并将介入成员国保护环境的制度性建设,协定成员必须引进先进的环保技术与环保产品以满足高环保标准,并对本国环保法律及政策进行调整以形成制度约束。TPP的劳工条款对最低工资、工时及职业健康与安全的劳工标准进行设定,要求缔约国对劳动者的多项权益予以保护(罗凯天,2015)。TPP高标准的示范性将会引导缔约国之外的其他国家为适应国际新规则而纷纷效仿。这将迫使我国在知识产权、环保、劳工等制度上做出变革,而我国制造业的创新能力、环保水平,以及劳工待遇距离TPP的高标准尚有一段距离,在承受巨大变革压力的同时参与国际竞争时也将面临更严苛的各种标准考量,即面临更高的隐形围墙。
五是密切美日同盟关系,对中国东亚政治地位和周边安全形成威胁,或对我国制造业国际化的外交环境产生负面效应。TPP协议的达成,强化了美国与亚洲国家的经济政治关系(陆建人,2011),团结与美国利益和价值观一致的太平洋国家,尤其是密切了美日同盟关系。具有反华情绪的缔约国部分地区本来就对中国存在怀疑和警惕,TPP协议进一步落地之后,他们在吸引外资时将更加不易接受来自中国的投资,譬如当地民众的反对会导致我投资的大型基础设施项目停建。未来,我国在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尤其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沿线的马来西亚、越南等东南亚国家,开展国际合作时将面临相对更大的政治风险,一带一路战略的落实与我国国际产能和装备制造合作的推进将会受到一定冲击。
三、 应对TPP的对策思考
综上所述,TPP协定的落实和零关税的推进仍需时日,因此短期内对我国制造业的影响有限。但是,中长期内将有可能对我国制造业的发展与国际竞争产生一系列影响,针对这些潜在的长期负面影响,我们与其被动等待和适应,不如主动的寻求突破之路:
1. 加快中国制造向中国智造转变,提升中国制造在国际价值链分工与贸易中的地位。TPP协议推行的贸易与投资自由化与高标准体现了美国引领的制造业的未来主要竞争领域与发展方向——创新制造,数字制造,绿色制造。我国应从这三个方向努力,占据未来制造业的制高点。在创新制造方面,进一步提升关键领域的自主创新能力,强化关键核心技术与重大产业技术的开发(黄群慧,贺俊,2015)实现重大技术装备的国产化,推动强大创新能力成为我国制造业的支撑。在数字制造方面,我国应推动互联网与制造业融合,发展基于互联网的智能制造、个性化制造、协同制造和服务化制造,加快形成制造业网络化产业生态体系,打造一批高质量优服务的高端制造国际品牌,加速渗透在全球市场。在绿色制造方面,以增材制造和再制造为突破口,推动实施绿色制造工程,寻求建立一个绿色制造体系,将产品从研发到成品的产业链进行全面覆盖,努力构建高效、清洁、低碳、循环的绿色制造体系,实现制造业可持续发展。
2. 国内制造业管理制度创新与制造业国际规则引领并重,为本国制造企业谋求更大利益。美国成功推动TPP达成协议的背后反应了其在WTO框架外设立满足自己优势产业利益的规则。我国也应该更加积极地推动制造业制度创新,借助自贸区窗口这样的开放经济最前沿、新高地对制造业管理制度进行变革,为制造业发展释放更多的活力。与此同时,我国应继续跟踪研究如何利用国际贸易投资规则,以最大化服务于本国制造企业利益,在国际舞台上从遵循适应发达国家建立的国际规则逐渐向引领国际规则转变,推动形成一个平等互利的国际经济环境。
3. 在“一带一路”战略引导下推进国际产能合作,寻求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结成经贸合作的战略同盟冲抵TPP影响。“一带一路”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则是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对区域合作的积极探索,体现了国际合作的全新操作路径——“对接”,不仅对接沿线国家的战略和政策,而且对接项目与企业,以及合作机制,其核心是在尊重彼此规划的基础上寻求共同利益的交汇点。这一点与美国通过推TPP推进其重返亚太战略,实现美国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利益有根本的不同。“一带一路”体现的这种和谐思想有利于增加中国与有关国家的共同利益和战略互信,为化解TPP协定可能造成的矛盾创造良好氛围,为中国制造业国际化营造良好环境。在“一带一路”倡议的大背景下推动国际产能合作,密切与沿线国家的经济往来,实现与沿线国家和地区的互利共赢,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冲抵TPP带来的不利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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