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与成才
——访数学家王梓坤
2016-07-05曹一鸣张晓旭周明旭
曹一鸣 张晓旭 周明旭
学习与成才
——访数学家王梓坤
曹一鸣张晓旭周明旭
责任编辑:朱明明见习编辑:顾美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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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简介
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数学家、教育家和科普作家,我国概率论研究的先驱和主要领导者之一。他提出了多种统计预报方法及供导航使用的数学方法,重视科普工作和治学方法论的研究;在概率论方面出版著作7部,发表论文数十篇,对我国概率论与随机过程的教学和研究工作做出了巨大贡献;曾任北京师范大学校长,并与该校部分教授一同建议设立教师节,为全国人大所采纳。
访谈人:王老师您好!您曾撰写过多部科普读物,比如《科学发现纵横谈》和《科海泛舟》,这两本书中的内容涉及许多文史哲方面的典故,读起来很有味道,也深受读者的喜爱,我们想知道您是否在学生时代就有广泛的兴趣?请先谈谈您的小学生活吧。
王梓坤:总体上来说,我还是比较幸运的。虽然那个时候家里比较穷,而且我家是在江西吉安的农村,那个年代农村的孩子能够上学的机会很少,但是在农村也只有读书才可能出人头地,这也就是过去人们常常说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所以家里咬着牙,供我上了小学。对于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我是很珍惜的。当然,现在时代不同了,情况很不一样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种说法就有很大的历史局限性了。
我记得那个时候要学习国文和数学,这两门课我都挺喜欢学的。我们那个时候数学考试是有附加题的,总分是120分,我有时能得满分。我的国文课成绩也是不错的,有一次全县的会考,我的成绩是第一名,老师都觉得很自豪。我小学的时候还喜欢看书,有一本书我印象特别深,是《薛仁贵征东》,大概是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我在谷仓里发现了它,就开始读了起来。书的开篇有一首诗,我现在仍然记得很清楚,“日出遥遥一点红,飘飘四海影无踪。三岁孩童千两价,保主跨海去征东”。这首诗暗指出身山西、姓薛名仁贵的人可以去征东,虽然这首诗是后来的人编的,但那时我还小,就觉得很有趣,也因此对小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那以后,我就到处找书,又看过了好多书,像《三国演义》《聊斋志异》等等,后来又涉猎了其他各类的文学作品,对文学也越来越感兴趣了。
访谈人:现在有些学生对文学作品可能没有特别多的涉猎,尤其是理科生,您认为他们该怎样对待文学类书籍呢?
王梓坤:我小时候,有些地方和现在正好是相反的。我们当时没有什么书,理科方面的书就更少了。现在不同了,书多得看不过来,而中学生可能就是要做的作业也多得做不过来,基本没有时间看课外的书,就更不要谈去看课外的、与考试无关的书了。就我个人而言,我是比较赞同学生多读些文史哲类的书的,特别是理工科的学生。其实不必钻研得有多深,只需要知道些历史或者道理即可。我们学历史、文学,不是为了成为历史学家、文学家,而是想多开阔些眼界,多长些见识,减少上当受骗、受人欺侮的机会。读史可以让我们明理,也可以让我们吸取教训,所以我想中学生是要多读些文学书的,这对于他们将来的发展也是有很大好处的。
访谈人:您曾多次提倡青少年多读书、读好书,能具体说说有什么读书的方法和建议吗?
王梓坤:我先说说我自己的读书习惯。我读书时通常都是先缓后急。每读一本新书,开始时总是读得很慢,一章一节甚至一字一句都细细琢磨,完全理解之后才会继续往下看。为了保证自己能够慢慢读,我会一边读书,一边记笔记、做习题。因为想要记笔记、做习题,浮光掠影是不行的,就需要认真思考,这样就要反复看几遍,弄懂弄通。通常情况下,一本书的前一两章是全书的关键,而且每门学科都有特定的研究对象、专门的术语和符号,这些在读整本书的前一两章中是可以熟悉起来的。因为每一本书的研究对象不同,由一本书转向另一本书时,开始会觉得很不适应。这时就需要读书的人静下心来,耐着性子将书的前一两章吃透,摸清这本书的基本思路,再往下读就会觉得容易得多。一旦将一本书的前一两章吃透,就弄懂了作者的写作思路、写作风格以及相关知识的基本概念等问题,后面读起来就会越来越快了。
访谈人:您觉得在现在“快餐文化”盛行的年代,青少年读书要注意什么问题呢?
王梓坤:首先读书要有所选择。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书;有的书是不值得一看的,有的书可能只值得看20分钟,而有的书可以看5年,有的书可保存一辈子甚至于永远不朽。但即使是不朽的超级名著,我们也要根据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有选择地读,找到适合自己的内容。要记住的是,一定不要去读坏书,对于一般的书,只需要速读即可。只有好书,才值得细细品味。其次读书要多思考。在读书的时候要学会质疑,要知道写书的人不同,观点也会不同,要会树立自己的观点。读书的时候要有的放矢地读,带着问题读或偏重某一方面读。时刻让自己的思维处于主动寻找的状态,像猎人一样去找自己的猎物——找书中的答案、发现书中的问题等。最后,读书要专精和广博相结合。我想在先后次序上,一开始要专精,首先应集中精力学好专业,并且努力在自己的专业科研上做出成绩,再逐步扩大领域,力求多方面的精。
访谈人:您觉得如何才能更好地读一本新书呢?
王梓坤:我想,读懂新的专业书并不简单,看小说还可以,看数学就相当难了。读一本新书,需要有意识地刻苦锻炼。最好在老师指导下,由易而难地硬着头皮读一两本有价值的新书,并逐步地接触一些现代文献。当然了,也要善于运用知识,从“学”到“用”有一段距离。培根曾说:“用书之智不在书中而在书外。”所谓“书呆子”,恐怕主要是指只读书而不会用的人。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化学家去饭店吃饭,要了一份鸡。吃完后在骨头上撒了一点药粉。第二天,他又去那里吃饭,要了一碗鸡汤。喝汤之前,他先点上一盏酒精灯,拿一小匙汤在火上烧,然后问老板:“这汤是新鲜的吗?”“当然是。”“不对,这是陈汤,而且是用我昨天吐出来的骨头熬的。”老板非常吃惊,问他有什么根据。“这很简单,我昨天在骨头上撒了药粉,这药粉燃烧后会发出红火焰,刚才我已试过了。”这个化学家就将他读的书用到了生活中,我们也要像他一样,学会用。
访谈人:我们在学习中往往会遇到是“精学”还是“多学”的问题,这就涉及如何处理“专”与“博”的关系,您对这一问题有怎样的看法呢?
王梓坤:我认为“专精”与“广博”都重要。梁启超谈到他的老师康有为的教学方法时说:“康先生之教,特标专精、涉猎二条;无专精则不能成,无涉猎则不能通也。”这对“专”与“博”的作用说得很清楚。至于二者的关系,我觉得首先要“专”,从“精于一”开始,逐步拓展到“博”。这是因为,先把“一”搞通了,其他可触类旁通。“一”是指本专业或其中某一方面;“精”要精到基本上掌握了这方面的最新成就,而且要对它开展科研,取得新成果。在这一方面,不仅要知道别人已知的,而且还要知道任何别人所不知道的新东西。这样,我们就站稳了,有了根据地,然后再向邻近的科目开拓。由于“博”,眼界宽了,思想活跃了,反过来又可帮助“专”。于是,我们进入了良性循环。另一种“博”的方法不是向邻域开拓,而是另开一个或几个据点,然后把它们连成一片。例如学数学的兼学生物,学理的学点文,或者反之。东汉的张衡是科学家,首创过地动仪,又是文学家、画家,写过名著《东京赋》和《西京赋》;马克思、拿破仑、司汤达都酷爱数学。作家契诃夫说:“我不怀疑研读医学对我的文学活动有重大的帮助;它扩大了我的观察范围,给予我丰富的知识。”
访谈人:网络的发展,冲击着我们的生活。对于中学生而言,一方面上网能够获得丰富的知识,另一方面,上网也可能影响自身的学习。在这种情况下,中学生应该如何处理上网学习和自己学习之间的关系?
王梓坤:我认为最重要的是认清一点,电脑无论怎么先进,对于人类来说都只是一种工具。事实上,电脑是不可能解决全部问题的,电脑的程序是我们人类编写的,它所能解决的只是部分问题。真正解决问题或者难题,最终依靠的是人们自身。对于学生来说,电脑是不能够代替自己学习的。学生要充分利用自己的头脑来思考问题,不断开发自己的大脑,而不是依赖电脑。电脑可以用来查看新闻,但不应该代替自身的思考。学生还是要能够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为以后的学习和发展打下良好的基础。
访谈人:您认为青少年在成才之路中最欠缺、最应该注意的问题是什么?
王梓坤:我认为青少年在学习成长过程中自己要努力,肯下功夫,要充分利用现有的资源。现在的学生是幸福的,学校的各项设备比较齐全,为学生的学习提供了最基本的条件。我们的青少年学生要学会利用这些资源来充实自己,比如许多学校设立了图书馆,学生要学会使用图书馆里的资源为自己服务,平时多看看书,查查文献等等,这样就是很好的。青少年在学习成长的过程中,要有领路人,从而尽可能地避免走错路,走歪路。教师往往是学生最重要的领路人,每个阶段有一两个好老师,对青少年的成长是很有利的。现在,我国的师资力量是比较雄厚的,中学老师大多数都是大学毕业的,有些甚至是硕士、博士毕业。教师的水平在提高,这对学生来说是好的。青少年在学习成长的过程中,要主动与老师沟通,吸取他们的经验教训,不断提高和完善自己。
现代社会,青少年想要自学成才是比较难的,所以青少年学生要充分依靠学校社会的资源和老师的帮助,并通过自身的努力,不断提高自己,让自己能够与时俱进,走在科学的前沿。
(节选自《与数学家同行》,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本刊有删改)
推荐书目
丛书名:《与科学家同行》
出版社: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简介:《与科学家同行》丛书目前出版了《与数学家同行》《与物理学家同行》《与化学家同行》《与生物学家同行》《与天文学家同行》五本。丛书关注青少年科普需求,通过从事科研和教学的一线专家来采访科学家,以访谈的形式,向广大青少年呈现科学家的贡献和成长经历、科学研究的心路历程与感悟、目前科学研究的前沿与突破,并将科学家们对青少年如何提高自身科学能力与素养的建议等,有机融合、化解在对话中,深入浅出、生动活泼、可读易懂,集科学性、思想性、可读性于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