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草

吴汶政

12月22日 晴

墙角有个不大的缝隙，不知何时，住进了一颗草籽，久而久之，一丝嫩绿的茎条从里面探出头来，睁大眼睛注视着墙角边的世界。

对它来说，这个墙角的世界是何其的大，成群的蚂蚁按着时间出来忙碌，偶尔能看见另外一些奇怪的昆虫，时而拨弄它们的琴弦，时而哼着欢快的歌，愉悦地与它擦肩而过。

在墙角终日昏黄的光下，小草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微微触碰了面前的一只匆匆前进的蚂蚁，以示友好的问候。

“正忙着呢！忙着呢！你就是新来的那株草吧，哪来的？不知道？”它头上的触角忽而急促地晃动起来，像电视机的天线，“不过既然到了这里，你是活不长了，根本无法动弹的你，怎么能像我们一样生存下去呢？”

“我看啊，”一只蟋蟀爬了过来，拨弄着心爱的琴弦，“你只有坐等离世的选择了。”

那株嫩草没怎么说话，只是轻轻埋下了那泛着绿意的头，凝视着底下那深不见底的裂隙，空空如也，只有自己脆弱的根扎在脆硬的水泥板上。仔细一听，还能听见蟋蟀那琴声的回音，回荡在空旷的缝隙里。

然而缝隙里似乎还有一个声音，自根部随着稀少的水流一并传到了小草的身體里，令它猛然随风一晃，抬起头，见那蟋蟀和蚂蚁早已不见了踪影。

然而那草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醒悟了什么，久久地，那个声音在它心里回荡：

我要坚强地活下去。

仿佛突然的彻悟，草开始疯狂地长着根部。起初，那厚实的墙壁死死地守在那里，令其毫无机会可乘，然而它无时无刻地吸收着水，没日没夜，墙上那个细小的疲惫的影子都在逐渐加深，仿佛已经能听见墙壁的呻吟了。但是，仿佛已经能看见，墙间的积水已悄然见底，微弱的阳光更趋微弱，预言着夜幕降临，预言着蚂蚁的话即将成为现实。

然而，它已经无法忘怀这个选择，更别提改变。它连犹豫，都觉得是种消极的行为。

就在水穷尽的那一刹那，仿佛是它的抉择当真感动了上天。那锐利的根破开了石壁，蹿进了泥土，跃进了幸福的泥沼。

它自豪地笑了，笑得绿意盎然，削瘦的身子转而变得水灵灵的，宛如一淑女舞于那残破的楼阁之中。

它做到了，此时蚂蚁来了，它想，那是来祝贺的。

“你可是招来了多少的祸患啊，曾经你削瘦无力，自然不招害虫。现在相反，过几日他们定会来寻你的，那时……快逃啊！不，你好像无法逃避了。”

蚂蚁的触须仿佛狂风中摇动的电视天线，说罢，溜得影都不见了。

只听“嗡嗡”的声响，墙内突然涌起了黑密的潮。墙角的外面，一群云雾般的黑白相间的虫蜂拥而至。

它们啃食着那草的根，敌过墙壁的它，此时却柔弱不堪。虫们啃食着草引以为傲的身体，它们互相瓜分领土，吞噬，再在“领地”上争夺。

在草还有一点意识的时候，它也想过这么一个问题：付出更多，牺牲却更多，这是正确的选择吗？

还是说打一开始起，既然无力反抗，就坦然接受，苟度完这一生才为上策？

直到死在这缝隙中，它也未曾想明白。

若干日，若干年之后，这缝隙中又住进一颗草籽，探出头，注视着这个墙角边安详的世界……

浙江省乐清市育英学校九（3）班

点 评：

冷峻而深刻的文字，悲凉而现实的故事。一株在墙缝中生长的草，尽管不屈不挠，却依旧躲不过命运的摧残，并由此陷入了迷途，产生了对命运的种种追问。文章非常具有思想性，用童话的形式探讨了人生选择的问题，耐人寻味。

指导老师：黄 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