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女孩牙牙：我与“隔壁老王”的绝望之恋

寒星

天津女孩牙牙，是喜马拉雅FM（国内最大音频分享平台）上一位说书红人。她本名孙昕昕，大学毕业后被查出患有慢性粒细胞白血病。2014年7月，一男子表示要给孙昕昕捐钱，涉世未深的孙昕昕轻信了。就在这时，病友“隔壁老王”替她挡住了灾难，而生性善良的孙昕昕，也走上了一条用爱赎罪之路。

杏花如我，初开美好行深寥落

孙昕昕家住天津市红桥区，她从小爱听评书、性格外向，2010年考入天津师范大学编导系。2014年，孙昕昕觉得眼睛有些雾蒙蒙的，听力也越来越弱，经检查，她患上了慢性粒细胞白血病。

孙昕昕住进上海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接受治疗。每天病房里有各种讨论：谁谁谁颅内出血、肺感染、溶血反应、移植复发死了……孙昕昕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顷刻间就会凋零。喜欢说书的她，在手机“犀牛故事”上开通了空间，每日更新说故事。

6月，孙昕昕因腿部剧烈疼痛，被诊断为对“一代靶向药”有排斥反应，只得停药改为化疗。那段时间，她心理极其脆弱，几天没有更新故事，只在“犀牛”上悲观地留下一句话：“杏花如我，开始美好，行深寥落。”一个叫“隔壁老王”的粉丝在评论栏里回复：“什么乱糟糟的，起来嗨！”

慢慢地，孙昕昕发现“老王”就像是潜伏在粉丝里的一猴精，他只要一出来，论坛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癫狂起来，病友们悲观、忧伤、惆怅的情绪通通消失。深入交流后，孙昕昕才知道，“老王”的病情比她更糟糕——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属于白血病里最严重的一种。

“老王”名叫曹立强，甘肃省镇原县人，2013年11月在长沙建筑学院读书时被查出患有白血病。想起那些轻松的评论、留言，孙昕昕实在好奇：病情这么严重，他怎么乐得出来呢？

一天，曹立强又在评论里“作妖”了：“体内小板子（血小板）长了1200，有来庆贺咱的，晚上7点，交大附院住院部613病房恭候。好了，跪安吧！”613房？孙昕昕乐了，就在自己病房斜对面呀，他真是名副其实的“隔壁老王”！

孙昕昕立刻跑去613病房，正躺着挂液的曹立强一骨碌坐了起来。虽然算是“旧相识”了，一见面他还是有些腼腆，半天才挤出一句“逗比”的话：“你这算是私会网友吧，很危险的。”

从那天开始，两人经常串门子。在孙昕昕眼里，这个男孩比谁都淡定，他在白血病吧里隐姓“老王”，成立了自己的群，几十个病友聚在这个小世界里，常常是前天晚上还在一起侃大山，第二天上线却阴阳两隔。曹立强伤心、惋惜，也有恐惧，但是仍然乐观。孙昕昕被“老王”乐观的态度感染，觉得他就像是神话里的英雄。

生命赐我深渊，我偏要报之以疯癫

2014年7月初，一个陌生的广州人给孙昕昕打来电话，自称叫冯斌，做宝石生意，关注公益慈善。他从网上看到孙昕昕的信息，很欣赏她的才华，愿意捐助她做骨髓移植的手术费用。孙昕昕欢喜至极。

7月14日，冯斌如约来到上海与孙昕昕见面。7月21日，冯斌和孙昕昕一起去找主治医生，商量骨髓移植的事情。医生告诉孙昕昕：“你这个慢粒型，现在看来并不凶险。服药的话，极有可能得到治愈。骨髓移植虽然也是一种选择，但可能给你带来更大的危险。”孙昕昕此前已经得知自己找到合适骨髓的希望微乎其微，而且她的身体条件也不能达标，尤其是移植手术的死亡率高达30%，于是她退却了。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冯斌表示，虽然骨髓移植不能进行，但是只要孙昕昕有其他需要，他会尽力帮忙。孙昕昕说：“我有一个请求，请您关注一下曹立强，他和哥哥的骨髓已经配上了，但没有钱做手术。他是急性病，已经复发过一次，真的十分危险了。”孙昕昕拉着冯斌来到613房间。

听完孙昕昕的介绍，曹立强的父母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冯斌同意捐助手术费用。转天，冯斌说有事返回广州。25日下午，他从广州给曹立强的父亲曹勇打来电话，说自己有朋友在农行，可帮忙办一张透支额度15万元的信用卡，以备急用。曹勇深信不疑，立即到银行申请办理了一张信用卡，并綁定在自己现有的农行储蓄卡上。接着，在电话语音提示下，曹勇输入了储蓄卡的卡号、密码、验证码等信息。

第二天，曹勇去农行ATM机上取钱，骇然发现账户内的28万元已被提空。他急忙给冯斌打电话，对方关机。曹勇意识到自己遇到骗子了，马上找到正在输液的孙昕昕理论。孙昕昕惊呆了，急忙拔下输液管，拽着曹勇往外跑：“快，去报警！”孙昕昕懊悔得肠子都青了，没想到自己看错了人，造成如此后果。她提出：“叔叔、阿姨，曹立强身体状况不好，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他，我先想想办法吧。”

当晚，孙昕昕来到613病房。曹立强像往常一样调侃她：“怎么这么多天没来，跟那个慈善家处得如何？我以为你们俩私奔了呢。”孙昕昕欲哭无泪，在心里默默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8月11日，孙昕昕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跟曹立强告别，说自己要留在上海边工作边看病。曹立强嬉笑着说：“你留在上海，是要对我以身相许吗？千万不要，我是急性子、你是慢性子，你还欠火候！”他觉得自己有点儿爱上这个女孩了，喜欢看到她像小鹿一样出现在病房门口，喜欢她神经大条地陪他犯二，喜欢看着她的情绪从阴郁转向晴朗。但是，他也警告自己：爱她，就离她远点儿！

孙昕昕准备重操旧业做“老本行”——在网络上说书、讲故事。别人讲一个小时要价5元，她只要5角甚至免费，用以积攒人气。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背负上了一份生命的重担，走上了一条赎罪的道路。

2014年9月，孙昕昕在喜马拉雅FM上开通了说书频道，给自己取了个艺名：牙牙。在10平方米的插间里，一桌一椅一电脑一录音器，就是她的全部装备。自小受到的文化熏陶、大学四年校内广播台的主持、校园舞台区配音等经历，让她说起故事来挥洒自如。

孙昕昕非常注重录音质量。一本5万字的小说，如果用正常每小时10000字的速度录，一天就能完成，而她却用了15天——先把书读透，然后考虑故事的整体基调，分角色赋予不同人物语调和语气，用语言艺术进行二次创作。另外，每录完一部分，她要回放重听，连一个尾音都要几帧几帧地去修正，确保无误才能继续。她推荐的每一本书，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是为读书的人而读。

假如爱有天意：老王，别走

很快，孙昕昕的专注和个性，吸引了不少粉丝。开播不到两个月，就有4万多的点击量。10月4日，孙昕昕收到第一笔2000元报酬的汇款单，马上跑去医院，把钱交给曹立强爸爸。当时，曹立强突发高烧被送去急救，4个小时后，他才睁开了眼睛。见孙昕昕失魂落魄的样子，曹立强气喘吁吁地和她开起玩笑。

晚上，孙昕昕心酸地在微博里写道：“我怎么也做不到他的境界，这就是我傻啦吧唧爱上他的理由吧。”孙昕昕虽然爱上了曹立强，但同样不敢放纵自己的感情，無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我是一个得了绝症的人。”

孙昕昕悄悄地在“犀牛吧”上开辟专栏，名字就叫《老王，别走》，默默抒发自己的爱恋，默默为曹立强祈祷：“不在一起，舍不得;在一起，更舍不得。你不得白血病，我不会认识你;你得了白血病，我们认识了，却只能停留在门口。对啊，这是洒狗血的韩剧剧情。我们大概是被上帝厌恶的人吧，所有的曙光都暗藏杀机，所有的快乐都苟延残喘……”

那天，录制完新一集小说，孙昕昕在沉默许久后，情不自禁地讲述了一小段自己的绝望之恋。本来说书人忌讳讲诉自己的感情，随便吐槽更是不成熟的行为。然而，她的故事让听众大感兴趣，大家希望她把这段“绝望之恋”继续“更”下去。孙昕昕只能硬着头皮，每天更新说一小段自己的恋情，直到有一天接到曹立强的电话。

原来，2015年1月13日，曹立强的病房里来了一位名叫周兴唐的病友。他向曹立强打听：“我上次来做骨穿时，听说有个白血病人被骗了28万元，那是谁呀？”曹立强一愣：“没听说啊。谁会那么心狠手黑地骗病人的钱呢？”周兴唐言之凿凿：“千真万确。说是个广东人，还自称是什么慈善家。”曹立强心里一紧，赶紧问父母。在他的追问下，曹勇抓住儿子的手痛哭失声，讲述了当初发生的一切。

曹立强终于明白孙昕昕为什么要留在上海了，可是自己被骗再多的钱也不能怪她呀，她不应该像傻子一样地去担什么责任，而且她也是病人，怎么能那么辛苦呢？他立刻给孙昕昕打手机：“我什么都知道了，想马上见到你。”孙昕昕傻了，挂断电话后一直哭泣，直到曹立强敲开她的房门。

看到孙昕昕生活在由小库房改装的不到10平米的房间里，没有阳光，空气不流通，曹立强皱起眉头，既生气又心疼：“常人能住这样的环境，你行吗？你的免疫力低，更应该知道爱惜自己。”孙昕昕泣不成声地说：“可我是罪人，我无法原谅我的过错。”曹立强一把拉过她：“那你就只好卖身赎罪，做我的女朋友了。”

当天晚上，孙昕昕结束录音时，告诉听众：“我们在一起了，情侣头像都换了。任性吧，在最好和最坏的年华……”顿时，喜马拉雅FM一片欢腾，大家唏嘘不已。

2015年4月初，孙昕昕的《老王，别走》系列故事整理上线，一时间感动了大批听书人。

8月16日，曹立强完成了腰穿手术——将药物直接注入脊髓腔，促使病情缓解，只待变异细胞比例降低到10%以后，他将入舱移植哥哥的骨髓。

救赎路上的孙昕昕越发坚强，病情一直很稳定。“平凡地活下去，就是我们最幸运的结局！”

编辑 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