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黄梅万里香

○ 冯仲华

原安徽黄梅戏学校副校长、著名书法家冯仲华

1983年王文治辅导他的学生演唱

2013年岁末，罗岭镇政府修缮严凤英故居，请我为其题衔。我同时还写了一首诗，以表达对这位已故黄梅戏艺术家的纪念：

袅袅仙音绕画梁，斯人已去韵犹芳。

皖山皖水多情甚，一曲黄梅万里香。

严凤英演唱的《天仙配》，被人们广为传唱，其优美的唱腔让人经久不忘。然而，为其创作谱曲的王文治先生，除了业内人士，知晓他的人并不多。

王文治先生是一位将其一生奉献给黄梅戏事业的作曲家。他为黄梅戏音乐创作，对黄梅戏音乐的继承和发展，做出了开拓性的贡献，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和价值。如今他走了，他的成就和贡献也将载入史册，让人们永远纪念和缅怀他。

黄梅戏从民间“草根”式的演唱发展至今，成了深受全国人民喜爱，唱腔优美、表演形式完备的大剧种，是经过几代艺术家和无数艺术工作者辛勤实践、不断改革、创新和发展的结果。王文治先生就是众多艺术家中，成就最为卓著、最具代表性的一位。早期的黄梅戏舞台并没有今天这样丰富多采。记得孩童时看过它的表演，演员装扮及舞台都很简单，似乎只有锣鼓的伴唱，没有今天这样庞大的伴奏乐队。印象中大人们称它为“小戏”，而称京剧为“大戏”。可知，它不能与成熟的京剧相比，既没有京剧那样的精细完备，更没有昆曲那样的蕴藉典雅。新中国成立后，情况渐渐不同了。黄梅戏有了专业的剧团和演出剧场。我所在的安庆城，就有“民众”和“胜利”两家专业剧团和剧场。政府的扶植，艺术家的努力打造，使之一下成了全国的大剧种，脱离了“草根”状态。众多艺术家的名字家喻户晓，受人尊重。王少舫、严凤英更成为全国知晓的黄梅戏代表人物，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黄梅戏的发展，成就及地位的提升，当然离不开为它开拓、创新和描金饰彩的众多音乐和舞台工作者，其中作曲家王文治先生尤其功不可没。剧种与剧种之间标志性的区别，应该主要在音乐唱腔。黄梅戏《天仙配》、《女驸马》相继拍摄成电影后，它的优美唱腔广为传唱，风靡全国。人们传唱的同时，却很少知道它凝聚着作曲家的心血，更不知王文治先生的名字。

我认识王文治先生是在他来安徽黄梅戏学校任教以后。五十年代，我因为喜爱戏曲和书法，知道清代有位著名书法家名叫王文治。后来从一本黄梅戏曲谱上，看到作曲者也叫“王文治”。从此，记住了黄梅戏作曲家王文治的名字。八十年代初，王文治先生来校工作，于是我有幸将作曲家王文治的名字与人吻合。初见时，他是一位饱经沧桑、朴实敦厚、温文尔雅的长者。我初到学校是从事文化课教学，后来担任行政管理工作。因为工作的关系，与他始有接触，了解渐深。老先生来校执教时，适值“落实政策”不久，临近退休年龄，关系仍留在省黄梅戏剧团，只身来校任教。考虑他居无定所，学校照顾调剂了一套住房使其安居。老先生和老伴年纪大了，爬楼不便，就将房子与儿子住房对换，住到校外儿子家一楼的住房去。学校的住房正好与我的居室为邻。老先生每次来儿子家，总是礼貌性地到我家小坐，言谈中每每流露对学校的感激之情。我未退休前，每逢春节也总要上他家拜望。老先生关注的都是黄梅戏事业和未来，从不见他炫耀个人往日的成就和辉煌，也不见他抚摸过旧时的伤痕。更不见他臧否人物，议论是非。老先生对一切都是淡然处之，过的依旧是清贫的生活。我了解他工资收入并不高，到校完全是义务授课，工资是省团发给，学校只补给他微薄的课时费。老先生安贫乐道，从不计较多少。他退休后本可以在家安享晚年。然而，他依旧留在学校上课，不论寒暑，风雨无阻，朝朝暮暮，默默地奉献。老先生担任的是黄梅戏唱腔课教学，学生的年龄大小不一，基础和条件参差不齐，他总是有教无类，诲而不倦，一字一句，一板一眼，不厌其烦地认真教授。老师们遇有什么难题向他求教，他也总是热情地帮助解决。因此，学生和老师们都非常尊敬他。老先生从不摆专家和长者的架子，待人谦逊和蔼，人们都尊敬地喊他“王老”。

王老已经走了，到了音乐的天国去了。他为之奋斗和奉献一生的事业，如今已枝繁叶茂，不断开花结果。他无私奉献的敬业精神，严谨的治学态度，淡泊名利的高尚情怀，如同他谱写的黄梅戏乐章一样，是留给后人的一份珍贵的遗产，值得人们学习和传唱。

王文治先生一生为黄梅戏编创了大量的新颖优美的唱腔，不少唱腔至今广为传唱，家喻户晓，已成黄梅戏经典。我的同事刘先康、陈中元两位先生，他们从事黄梅戏音乐、表演和教学多年，王老来校后，他们遂成王老的忘年知己，交往密切，受教颇多。怀着对老先生的无比敬仰之情，他二人精心整理和编辑了《王文治黄梅戏经典唱腔选集》，以示对王老的缅怀纪念。这些黄梅戏的经典唱曲，无不凝聚着王文治先生的心血结晶，值得世人永久地学习和品赏。

唐代诗人刘禹锡诗曰：“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艺术生命的延续，靠的是一代代人的传承、创新和发展。愿今天的年轻人，学习王文治先生对艺术无私奉献的精神，把黄梅戏艺术事业推向新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