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洋顾问”为中国建言献策

2016-06-30《环球人物》杂志社编

中外书摘 2016年6期
关键词:托宾花甲渡边

《环球人物》杂志社编

新中国成立初期,毛泽东提出“自力更生为主,引进外援为辅”,新中国掀起了第一次引进“洋顾问”的高潮。1983年7月8日,邓小平发表“七·八”谈话后,中央成立引进国外智力领导小组,使引进外国专家成为我国一项长期坚持的战略方针。从新中国成立初到现在,六十年来,“洋顾问”为中国的经济建设,贡献了智慧和心血。

如今,在中国 工作的外国顾问、专家,每年都达到近50万人次。从农业到金融业,从微观经济政策到宏观经济调控,他们持续为中国建言献策。阿尔希波夫、渡边武、詹姆斯·托宾……六十年来,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洋顾问”的精彩故事,值得认真书写。

阿尔希波夫:

中国政务院经济总顾问

俄罗斯首都莫斯科的西郊,有一个叫“特罗耶库沃”的公墓。在其中一方用砖石围起的平整土坟的墓碑上,镶着一位俄罗斯老人的大照片。照片中,老人的胸前戴着一枚“中苏友谊章”。他就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伊万·瓦西里耶维奇·阿尔希波夫。

新中国成立之初,百废待兴,急需各行各业的专家,以推动国民经济的恢复和发展。苏联领导人斯大林应中国政府的要求,决定派遣大批专家来华工作。经过遴选,斯大林“看上”了时任苏共中央人事局局长和有色冶金工业部副部长的阿尔希波夫。

这位生于1907年的苏共要员,曾被授予“社会主义劳动英雄”称号,1943年出任苏联冶金部副部长,不仅能力突出,而且谙熟经济问题。在召见阿尔希波夫时,斯大林要求他“以生命作保证,一定要搞好苏中关系”。中国方面对此也极为重视,宣布任命阿尔希波夫为政务院经济总顾问。

1950年春节,阿尔希波夫来到北京,作为援华专家组的总负责人,开始了在中国的工作。他与5000多名苏联专家一起,援建了156个大型建设项目,帮助中国奠定工业基础。

由于工作原因,阿尔希波夫与周恩来、陈云、李富春、薄一波等中国政务院领导人结下了兄弟般的友谊。每逢中国政务院召开经济工作会议,他都会应邀参加。在一次会议上,周恩来大声叫阿尔希波夫坐到前面来,讨论问题时,也总是让他先讲,并说“在这方面,阿尔希波夫同志比我有发言权”。

1951年初,苏联方面决定“调阿尔希波夫回国,另有重用”。中方对此感到很突然。周恩来专门告知苏联驻华大使馆,希望苏方让阿尔希波夫继续留在中国。但口信被送到莫斯科时,苏联政府已经做出决定:阿尔希波夫出任有色冶金工业部第一副部长。为此,苏方于1月17日致函周恩来,表达歉意,表示对阿尔希波夫的任命已公布,不宜更改。

阿尔希波夫就要离开北京时,周恩来设宴送行,并亲自把一枚“中苏友谊章”戴在他的胸前。

1953年,经中苏两国政府协商,阿尔希波夫再次被派到中国,继续担任中国政府的高级外国顾问,任中国政务院经济总顾问,具体负责援华专家组的工作,他在中国一干又是5年。

1958年,苏联政府决定调阿尔希波夫回国,出任苏联对外经济联络委员会副主席。6月6日,周恩来第二次设宴为其送行。谈到几年来的友好合作时,与会者都掉了眼泪。阿尔希波夫也表示,他“已经很依恋中国”,舍不得走。

此时的中苏两党之间,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政治分歧。周恩来预见到这种分歧必然会波及经济、贸易等方面,进而影响两国关系。他向阿尔希波夫提出,苏联方面如果决定撤回专家,应当按批次逐步撤离。

1960年,中苏关系彻底破裂。同年5 月,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决定一周内撤回所有援华专家。消息传出,阿尔希波夫大胆直言:“我不赞同‘火速撤离。”此后不久,他带着担忧的心情访问中国。周恩来在与他会面时,建议苏联推迟一年、一年半或两三年撤回所有专家。后来,他又见到了陈云。两位老友心情沉重地谈了许久。陈云告诉他,为了两国人民的利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结束此次访问回国后,阿尔希波夫想单独同赫鲁晓夫谈谈,转达中方的诚意。但是,他等来的是一个让人失望的电话:“一切都清楚了,已无任何问题需要补充了解,他(赫鲁晓夫)认为没有必要谈了。”

中苏关系的恶化,让阿尔希波夫感到很痛心。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和政治风险,多次向苏共领导人安德罗波夫、雷日科夫、戈尔巴乔夫等提出建议,试图让中苏关系尽快得到改善。

1984年12月,阿尔希波夫克服重重阻力,以苏联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的身份,率团访华。其间,他受到陈云、彭真、薄一波等老朋友的亲切会见,并同中国政府签署了新的中苏贸易协定,为改善两国关系迈出了可喜的一步。

此后,阿尔希波夫又为恢复中苏两党关系做了大量工作。在他的推动下,1989年5月15日,戈尔巴乔夫对中国进行正式访问。这是自1959年以来,苏联最高领导人对中国的首次访问。第二天,邓小平与戈尔巴乔夫举行会晤,宣布中苏两国关系实现正常化。

阿尔希波夫经常说:“回到中国,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1996年春,89岁高龄的他再次访华,接受了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向他颁发的“人民友好使者”纪念章。其间,他在北京西郊看望了老友薄一波,还在大连的公园里种下一株小松树。离开时,他边走边说:“我的根扎在这片土地里了。我把中国视为第二祖国……我的心一半在俄罗斯,一半留在了中国。”

1998年2月28日,91岁的阿尔希波夫在莫斯科辞世。新华社专门刊播消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阿尔希波夫逝世。”

中国人民不会忘记这位老朋友。至今,莫斯科的一些华人,仍然常到特罗耶库沃公墓,为他献上花圈或摆上鲜花。一位在联合国工作的中国官员,还拿出自己的津贴,为他修葺了墓地。(撰文:马建光,2009)

渡边武:日本援华

老专家的带头人

在日本东京千代田区神田车站附近,有一幢不起眼的小楼。楼内一间简陋的办公室里,十余人正在忙碌地办公,电话声、交谈声此起彼伏。这里就是已向中国派出了四千多位日本专家的著名机构“日本花甲志愿者协会”的所在地。

1977年4月,前亚洲开发银行行长渡边武,提出了一个新奇的构想:日本应该建立一支“花甲协力队”,组织退休人才到海外发挥余热,支援发展中国家的建设。这一构想经媒体报道后,立即在日本引起热烈反响。许多退休专家打电话给渡边武,要求参加。他见老专家们热情高涨,感到责任重大,当即决定开始“花甲协力队”的筹备工作。

“花甲志愿者协会”的现任理事长丸山俊二,向《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回忆道:“筹备之初的处境相当困难。幸运的是,渡边武先生在日本有一定的影响力。1979年,我们终于获得外务省的认可,被认定为财团法人,并更名为‘日本花甲志愿者协会。”

现任理事羽贺慧介绍道:“作为首任会长,渡边武先生用他最喜欢的中国名言‘授之以渔,明确了协会的宗旨。‘不要只给人家一条鱼,那只能让人家当天填饱肚子;要教给人家打鱼的技术,让人家受益一生。花甲志愿者到中国,就是要无偿向中国人民提供技术。”

渡边武的秘书说,渡边武之所以想到要援助中国,是因为他对中国有特殊的感情。1906年,渡边武出生于一个贵族家庭,其外祖父和父亲都是持反战立场的日本内阁大臣。1941年,香港被日军攻陷之后,渡边武被派到了那里。这是他第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目睹日本对中国的殖民政策,他更加坚定地继承了父亲的反战思想。

战后,渡边武历任日本大藏省财务官、日本驻美国大使馆公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理事、世界银行理事。1966年,联合国成立亚洲开发银行,渡边武出任第一任行长。亚洲开发银行走上正轨后,渡边武也到了退休之年。随后,他将主要精力从银行业转向了民间交流事业。组建“日本花甲志愿者协会”,这是他晚年最大的成就之一。

1983年11月,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应邀访日。时任日本首相的中曾根康弘为渡边武“做了个广告”,说可以让日本的退休专家帮助中国搞建设。胡耀邦当场表示欢迎。

1984年3月10日,由渡边武牵头,“日本花甲志愿者协会”与中国科学技术交流中心签了一份协议。

新中国成立初,苏联专家对中国的援助,采用的是政府出面、直接邀请的合作方式。而中方与渡边武签订的协议,则开辟了另一种模式:通过国外的民间组织,引进我国急需的专家和顾问。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已年过八旬的渡边武就向中国派遣日本“花甲志愿者”事宜,多次和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主任宋健等人举行会谈。中日双方的合作协议几经修改,日趋完善。每一批日本老专家赴中国前,渡边武都会与他们密切沟通,给他们出主意、提建议,进行周密的安排。

20 世纪末,年迈的渡边武因身体原因,逐渐淡出了“日本花甲志愿者协会”的管理层。

如今,中国各个省市的对外科技交流中心或国际人才交流办公室,每隔半年,就会下发一次“征集日本花甲志愿者协会专家项目的通知”,最后由中国科学技术交流中心把各地所需的专家项目汇总给日方。

“人们可能想象不到,现在,我们吃的红富士苹果、‘京欣西瓜、‘巨峰葡萄等著名水果,都是在日本‘花甲志愿者的帮助下培育出来的。帮助中国栽种红富士苹果的伊藤喜隆先生,甚至留下遗愿,死后要葬在中国。2009 年4 月2 日,我们在河北省顺平县为他举行了骨灰安葬仪式。这里是当年抗日战争最激烈的战场之一,如今却栽满他留下的红富士苹果,成了中日友谊的纪念碑。我国有一个专门表彰外国专家的‘友谊奖,其中获奖人数最多的,就是日本老专家”。(撰文:孙秀萍、 崔瑾月,2009)

托宾:

给通货膨胀开“药方”

1985年9月2日,重庆朝天门码头,一群神秘的外国人登上了“巴山”号游轮。他们几乎都带着沉甸甸的公文包,一上船就径直走进船舱。

游轮顺江而下,三峡美景近在眼前。然而,“巴山”号的甲板上一直空荡荡的。这群外国人在干什么?他们不喜欢三峡的鬼斧神工吗?

多年以后,谜底才被揭开:走进“巴山”号船舱的,是几十位世界顶级经济学家。他们应中国政府之邀,在船上召开“宏观经济管理国际讨论会”,为中国政府提供经济决策建议。

此次会议,就是新中国经济史上著名的“巴山轮会议”。

中国社会科学院财贸经济研究所原所长张卓元,是“巴山轮会议”的与会者之一。他告诉《环球人物》杂志记者,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美国前总统肯尼迪的经济顾问、198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詹姆斯·托宾。“在会议初期的一次全体会上,托宾拿着中方提供的一张统计表,只看了一眼,就肯定地说:‘根据你们给我的这些统计数字……我断定,你们国家的经济已经过热。当时,我非常惊奇。他只是看统计数据,就发现了问题,这很了不起!”

随后,托宾严肃地环顾了一下会场,说道:“我、在座的牛津大学教授凯恩·克劳斯和原德国联邦银行行长埃明格尔,我们三人分属不同的学派。从20世纪60年代以来,我们在判断各国的经济状况时,经常发生分歧。但这一次,我们的结论完全一致:中国经济过热,面临严重的通货膨胀。我希望中国政府立即采取‘三紧政策:财政政策、货币政策和收入政策。”沉吟片刻后,他又说:“我要强调,中国甚至不能采用西方国家常用的‘松紧搭配政策,那是面临温和通货膨胀时的办法。”

在场的中国经济学者陷入沉思。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经济迅速发展,但中国人从没见过的一些“怪现象”随之出现——1984年第四季度银行信贷失控,投资猛增,物价上涨幅度达到10%。当年,中国全国货币发行的增加量,相当于过去5年里货币发行增加量的80%。传统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难以解释这些现象,中国政府决定邀请西方经济学家来华“把脉”。托宾等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来到中国的。

中方参加此次会议的,既有薛暮桥等老一辈经济学家,也有吴敬琏等中年经济学家,还有“挤进来参会的小字辈”项怀诚、楼继伟、郭树清等。托宾遏制通货膨胀的建议,得到了中国老中青三代经济学者的赞同。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这一建议对我国的宏观经济调控政策产生了深远影响。(撰文:管克江、邢婷,2009)

猜你喜欢

托宾花甲渡边
花甲亦芳华
半价面包里的爱
潘长江:“花甲小伙”逆生奇迹
如何挑选新鲜花甲
春运路上的“花甲服务队”
从《挪威的森林》看友情
托宾Q理论引导房地产投资实证分析
你做得到!
北海道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