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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火车”牌牙粉背后的故事

2016-06-30张大庸

共产党员·下 2016年6期
关键词:火车日本

张大庸

提到“老火车”牌牙粉,恐怕今天的青年人对它已经很陌生,但在数十年前,它却在辽宁地区家喻户晓,直至上世纪60年代仍见于千家万户。那么,它的创始人是谁?又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创始人最后的结局又如何呢?说到这里,就不能不提及一个名字:辽宁著名爱国实业家、抗日烈士,同时也是“老火车”牌牙粉的创始人——刘凯平。

1891年,刘凯平出生在辽宁义县北砖城子村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因家境贫困,少年刘凯平仅在邻村读了4年私塾就被迫辍学。但他聪颖好学,村里来了修表匠、小炉匠、金匠,他就跟着看他们干活儿,有时连吃饭都忘了。1905年,14岁的刘凯平在家乡的一家杂货铺当上了学徒。在“徒弟徒弟,三年奴隶”的旧社会,刘凯平既要起早贪黑上货搬运,又要服侍老板一家,最终因不堪忍受虐待,拒绝给老板娘装烟、倒尿盆而被解雇。16岁那年,刘凯平来到锦州某学堂当杂役。他在工余时间主动去听课,老师见他好学上进,便为他补课。在学堂的两年里,刘凯平学识大有长进。

知耻后勇,“老火车”牌牙粉面世

1909年,在亲友的帮助下,18岁的刘凯平来到省城奉天(沈阳),进入一家工厂学艺。有一次,日本师傅骂中国人“不如狗,连一袋牙粉都得买外国的”,刘凯平怒不可遏,据理力争,因此被开除。1913年,刘凯平托人在奉天城西华门外租了两间土房腌制、销售咸菜。他天性聪明,做什么事都善于思考,腌制的咸菜质量上乘、口味独特,迅速打开了销路。

在忙于生计的同时,刘凯平也一直在学习文化知识,经常到教会办的青年会阅读书报。1915年春的一天,刘凯平在上海出版的一个刊物上看到了介绍牙粉生产技术的文章,联想到日本人借牙粉对中国人的侮辱,刘凯平决心制造中国牙粉与日本牙粉抗衡,为祖国争气。他一面按照杂志介绍的方法试制,一面进行市场调查。当时,人们的卫生意识已有所提高,刷牙的人日渐增多,但国内特别是东北地区牙粉短缺,国外牙粉又价格高昂,多数人只好以盐水刷牙,人们期盼着国产廉价牙粉的出现。刘凯平意识到,制造牙粉是为国争光、为民谋利之义举,也是抵制日货的重要途径,于是,他向舅舅借了200元奉票,开了一家制造牙粉的小工厂。很快,首批国产牙粉投放市场,物美价廉,大受欢迎。

1915年,全国人民掀起了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与袁世凯签订的卖国“二十一条”的斗争,抵制日货运动风起云涌,刘凯平的国产牙粉生意更加兴隆。但因日本侵略者在东北经营多年,又有不平等条约为护符,故每年倾销于辽宁的日本牙粉仍数以十万计。对此,刘凯平毫不畏惧。他在阎宝航的支持下,努力扩大生产,于1921年春将工厂迁至东升染房胡同新租赁的6间房子里,定名“同昌行牙粉工厂”。在他的精心研制下,牙粉配方和用料均有改进,一种色泽洁白、清凉爽口、气味芬芳的新品种牙粉面世。刘凯平为其起名为“老火车”牌牙粉,以此象征中国要日进千里,并在外包装上印了4个鲜红的大字:“提倡国货”。

反抗侵略,爱国商人落入魔掌

“老火车”牌牙粉面世后,以其质优价廉而广受青睐,对日本牙粉的攻势更加凌厉。据有关资料记载,20世纪20年代,日本铁盒牙粉在辽宁地区售价为每盒0.5元,袋装牙粉则为每袋0.23元,而同样包装的“老火车”牌牙粉售价分别为0.21元和0.1元。很快,“苦林”“狮子”“司毛卡”等日本牙粉便无人问津。在“老火车”牌牙粉面世当年,刘凯平便创下营业额2万元、利润3000元的佳绩。

面对巨大的经济损失,日方自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从一般日商到“满铁”,最后甚至关东军经理科也出面,试图以高价收买“老火车”牌牙粉专利,均遭刘凯平严词拒绝。日方黔驴技穷,竟疏通哈尔滨警察厅,诬陷“老火车”牌牙粉对人体有害,要求在北满大中城市禁止销售,并逮捕“老火车”牌牙粉驻哈尔滨销售负责人关西园。关西园同样据理力争,称“老火车”牌牙粉已由沈阳警察厅化验并在商标局注册,畅销全国,久经考验,岂有对人体有害之事?并出具了相关证明文件,哈尔滨当局只得收回成命。

刘凯平在经营实业的百忙之中,仍时常去基督教青年会学习,并结识了杜重远、车向忱、卢广绩等人,共同议论国事,倡导实业救国、抵制日货。刘凯平还参加了中共地下党的外围组织“反帝大同盟”,在沈阳南站等地演讲、散发传单,通过义县同乡吴醒州为中共满洲省委工作人员刘海秋筹集活动经费70块大洋,还将部分利润用于资助车向忱创办的贫民学校。1930年,省立第一工业学校失火,刘凯平亲率全厂职工救火,并当场捐款2000元。次年夏又为辽西水灾灾民捐献牙粉140万袋,折合7000元,还积极参加官商合办沈海(沈阳至海龙)、开丰(开原至西丰)铁路建设,购买了数百股股票,堪称急公好义、为富且仁。

经过近10年的发展,“老火车”牌牙粉销量节节上升,进一步扩大生产势在必行。在阎宝航的支持下,1930年冬,刘凯平得到省府批准,在寸金之地中街贾家胡同购地2000平方米,于1931年春夏之交动工修建两层楼的厂房兼办公室。但是,他“实业救国”的梦想,终因九一八事变而破灭。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沈阳城内一片恐慌,人们纷纷逃往关内,刘凯平的许多朋友都劝他:“这些年你同日本人抗衡,这回日本人能轻饶你吗?你还是先进关里躲一躲吧!”曾受刘凯平接济的警察局一分局李巡官也来到同昌行,劝说刘凯平:“形势严峻,日本人正在研究你呢,你还是撤出奉天为好!”然而,刘凯平不但不走,还毅然参加了黄显声领导的东北国民义勇军,就任高等顾问,为义勇军提供经费和物资。据义勇军领导人郭景珊回忆,他的部队使用的电池就是由刘凯平提供的。

沈阳形势日趋紧张,刘凯平的活动也更加隐蔽。他在东升染房胡同西头租了一个僻静小院,以糊纸盒为掩护,白天到同昌行办公,夜间隐蔽于此,与共产党员刘海秋、爱国志士吴醒洲等共商抗日大计。1931年冬,他们在北关沙土坑一间小屋内策划内应义勇军攻打沈阳城时,不幸被敌人察觉。刘海秋首先被捕,吴醒洲虽得以幸免,但敌人根据从吴醒洲处抄出的信件,确认了刘凯平的抗日活动,遂于1932年2月21日将刘凯平逮捕。落入魔掌之际,刘凯平仍嘱咐四弟刘兴治:“哥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同昌行就交给你管吧!无论如何要把厂子办下去,同昌行来之不易,这是哥的心血……”

宁死不屈,烈士英名流芳后世

被捕当日,刘凯平被临时羁押在小北关西下洼子马号(原张作霖养马的地方),于晚8时许被转至城内皇宫宪兵分遣队。随后,10余名日伪特务对同昌行进行了长达两天的严密搜查,先后有30余人被抓,后经审讯证实多为客商及业主,陆续取保释放,但刘凯平的同乡和抗日战友刘铁章不幸于3月16日被捕。

1956年,参与审讯刘凯平的汉奸、日本宪兵队“宪补”胡某,在人民法庭上供述了当时的情景:

同昌行刘经理在城内宪兵队关押一段后,转押到马路湾日本宪兵队。宪兵头头大左青堂、司法课长大久保、翻译张国臣对他进行了多次刑讯。他与刘铁章同堂受审7次,受尽了各种酷刑。但他们异常坚定,毫不退让。一次审讯,我在场记录,大左青堂说:“刘先生,你同我们日本人搞了十几年商战,日本经济受了巨大的损失,你可知罪?”刘回答说:“我经商不知犯了哪条罪,如果现在所讲的日本人经济蒙受了巨大损失,我听后反倒感到很高兴!”

大久保接话说:“你还感到高兴?”

刘:“是的,我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国商人,研制出一种牙粉,能顶垮你们日本那么多大商社、株式会社,说明我们中国人有骨气……”

1932年6月初,日本宪兵队最后向刘凯平提出条件:取消“老火车”牌牙粉外包装上的“提倡国货”4个字和火车头图案,将专利权卖给日本人,即可获释。刘凯平宁死不肯妥协,日本几个株式会社派人到宪兵队,要求处死刘凯平,以消灭他们的竞争对手。

1932年6月6日,日本宪兵队以“反满抗日国事犯”的罪名,判处刘凯平等9人死刑,因怕义勇军劫法场而秘密执行。据胡“宪补”供述,鉴于被害者的身份和社会地位,于6日晚送给每人一碗毒酒,被害者均从容饮下,然后其他人将碗砸碎,刘凯平则将碗扣在了大久保头上,宪兵立即将刘凯平打倒在地。10分钟后,9人全部遇难,刘凯平的遗体被大久保送去喂了狼狗,其他人的遗体被送到浑河北岸,由亲属认领。

刘凯平牺牲后,同昌行牙粉工厂由其四弟刘兴治和妹夫王裕民任正副经理。他们牢记兄长的遗愿,顶着日伪当局的重重压力坚持生产,并以套印上色成本高为由,始终拒绝在包装袋上加印伪满旗帜,原包装袋上的“沈阳”二字也始终保留。伪市公署商工科屡次下令改印“奉天”二字,他们均未执行,只将“提倡国货”4字改为“卫生良品”。

1956年,同昌行公私合营。1978年,国家民政部追认刘凯平为革命烈士,他的名字、贡献和牺牲,同他的“老火车”牌牙粉一起载入了抗日斗争史册,为后人永远铭记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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