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父亲

孟迎新

那年，乡里给父亲所在的学校发了一个通知：国庆节，举行职工越野赛，对前三名选手进行奖励，第一名奖励一双球鞋。

父亲看到通知时，已近9月中旬。而之前，带深度近视眼镜的父亲，走路说话都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别说越野赛，就连百米比赛都没有参加过。那天，父亲放下通知，就去找体育老师询问越野赛的行程有多长，训练时应该注意什么。体育老师进行了详细的讲解后，将信将疑地问：“你要参加越野赛？”父亲点头，说：“是的。”语气坚定毋庸置疑。

那天放学，父亲就开始奔跑了。村里人都惊异地看他：“家里有急事？”父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只打了一个否定的手势，便跑了过去。回到家，母亲惊异地拿来毛巾，父亲一边擦汗一边解释缘由：“有一个比赛，奖品是球鞋，我想赢得，送给大孩（大孩是我的小名）。”那年秋季开学，我去城里上初中，穿的是露脚趾的鞋。我对一双新鞋的强烈渴望，成了父亲心头解不开的结。

自此，父亲开始拼命地奔跑。他跑着上下班，跑着去田里，跑着去教室，跑着去厕所。早晨，天不亮父亲就起来，去寂静的路上奔跑；晚上，外面漆黑一团，看不清路况，他就在窗台上点一盏灯，把院子当作操场……

正式比赛那天，父亲像一颗蓄势待发的子弹，朝着心中的那双球鞋快速奔跑。他第一个冲到终点，然后两腿瘫软，几乎晕倒，可灿烂的笑容像菊花一样盛开了。

唯一让父亲遗憾的是，球鞋是成人尺码，可他还是在比赛的第二天就把球鞋送到了城里。大大的球鞋穿在我的脚上像一条船，我把鞋带系得紧紧的，走了一圈又一圈，脚下像生了花一般，轻松舒适，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问及球鞋的来历，父亲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