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之阳

唐婧妤

这一带的塔里木河早已干涸，厚厚的黄沙掩埋了昔日清流蜿蜒的河床，断流带来的是生命的枯竭，鸟语花香的景象不再，只见荒凉的戈壁。

戈壁里立着几棵干枯的、扭成一团的胡杨，即使面临死亡，也不曾倒下，根依然拼命钻进黄沙里。树皮皲裂，剥落成一块一块碎片，被时光风化。也许这儿曾经是芳草肥美的沙漠绿洲，胡杨成林。

“胡杨，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命运无情地在它们的枝干上刻上风霜，它们被压弯了腰、落光了叶，任凭摧残，毫不动摇。残阳转浓，殷红如血，晚风狂暴地扯裂那几棵胡杨的影子。影子亦倔强挺立，缄默无声。

可可西里的落日正渐渐没入地平线下，枯黄的干草瑟瑟摇摆。没有生机，掩藏在草原中的只有被剥去外皮的羚羊尸骨，浸没着鲜血的土地让这里的湖泊也染上挥之不去的腥气。

夕阳下，一位裹着厚皮大衣的老人一步一步走来。

他两鬓已斑白，久经风吹日晒，皮肤上刻下了沧桑的痕迹。他久久地凝视着这块埋葬了无数鲜活生命的坟冢，缓缓蹲下身去，低吟着古老的祭曲，浑厚而苍凉。也许，他年轻时，也和那群羚羊一起奔驰在这片广阔土地上，踏着厚厚的草甸，边唱边跑向远方……

时间带走了一切——带走幸福，带走青春，带走生命……

老人在荒原上踽踽独行。太阳也像进入了暮年一般，化成漫天霞光，绛紫色的余晖铺满天地，渐渐暗淡下去，淹没了老人寂寥的身影。

这是太阳落山的地方，而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唯有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