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射向“爱”的子弹

段奇清

那提娅是二战时苏联红军野战医院的一名医生。

1942年冬，尽管战争在极其残酷地进行着，而对于苏联红军来说，那个冬天的漫天大雪已昭示着春天即将来临。

纳粹困兽犹斗，战斗尤为惨烈，又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战场上死亡、受伤。这样一来，给人力和医药十分有限的苏联红军野战医院带来了极大挑战。尽管那提娅带着护士紧张地工作着，但还是有红军战士因得不到及时救治而停止了呼吸。

有一名叫谢尔盖的伤员，是红军爆破连连长。战役开始后，他的连队与纳粹坦克部队的战斗十分激烈，打到后来，整个爆破连只剩下了谢尔盖一个人，可他孤军奋战，连续炸毁了敌人的五辆坦克。纳粹疯狂反扑，只听一声巨响，谢尔盖倒在了血泊中……

谢尔盖的一条腿和一条胳膊被炮弹炸飞了，疼痛像无数把利锥在刺扎着他，锥心刺骨的疼痛令他浑身不停地发抖，那提娅放在他口中的一块止血布被他咬成了碎片。尽管如此，他坚持让士兵先接受治疗。

然而，生理上的疼痛谢尔盖虽说还能忍住，但心理上的剧痛却让他一下子昏厥过去。

原来，正在接受治疗的红军战士一个又一个少了下去，可一下子来了22名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此战役中的对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谢尔盖忍住剧痛，一声怒吼，一只脚站立起来。正在他要向纳粹俘虏扑去时，那提娅紧紧抱住了他，大声地对他说：“你冷静点，他们都是俘虏，而且是应该受到救治的伤者！”顿时，谢尔盖只觉天旋地转，倒在那提娅怀抱中人事不省。

22名纳粹伤员首先接受了治疗。按上级指示，又为他们单独开设一个病区，等伤治好后再交给战俘营。医院派那提娅负责这个特殊病区。

有一名伤员名叫拉姆，是纳粹的中尉，他的情绪极为烦躁，总是拒绝治疗。那提娅时刻关注着他，拉姆几次自杀都被她发现……

一次，拉姆欲自杀又被那提娅救下后，一连几天，她一直陪在他身边，终于以她一颗温柔的心融化了他心中的冰窖，拉姆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治疗得以正常进行。一个月后，在那提娅的精心照料下，22名纳粹俘虏的伤势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转。

然而，有一双仇恨的眼睛紧紧盯着这里的一切，那就是谢尔盖。因为德国纳粹不仅杀死了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而且他率领的爆破连80多名战士在这次战役中全部牺牲。

一个漆黑的夜晚，谢尔盖悄悄地来到纳粹病区，将一桶汽油快速地洒在病区周围。就在要点火时，查房回来的那提娅发现了他。整个病区全是帐篷，如果汽油被点燃，病区的所有纳粹俘虏必死无疑！“叭”的一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提娅抠动了手枪扳机……

第二天，那提娅打出的那粒子弹仿佛击中了医院里所有红军伤员的心灵，心在淌着血的他们一致要求处决“叛徒”那提娅，为英雄谢尔盖报仇！

那提娅随后被军法处带走……

两个月后，纳粹狼狈逃窜。那一天，苏联报纸头版发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红军情报部门破获了一起重大情报，致使德国纳粹想最后疯狂一击的计划流产，苏联至少避免了五个军的损失，数万无辜平民免遭屠戮。

1992年，在百花盛开、莺歌燕舞的春天，一位俄罗斯老太太来到了德国。一位德国老头热情地接待了她，并和全家陪着她到德国各个景点游玩，那热乎劲宛如一家人。不错，这位老太太就是那提娅，老头是拉姆。

原来，在那提娅将要被军法处置时，在拉姆的执意要求下，见到了那提娅，并向她透露了纳粹在逃窜前欲拼命一击的作战计划。根据命令，拉姆将计划记忆在脑子里，负责传达给此次战役的纳粹指挥官。拉姆是要让她试着用这个情报换得性命。

在拉姆受伤前，苏联情报部门就得知纳粹制订出了这一计划。知道拉姆在途中受伤并被俘后，红军指挥部立即命令将拉姆送进野战医院，并派那提娅靠近拉姆，指示那提娅必须在两个月内，不惜一切代价让拉姆说出计划。

其实，拉姆接受任务后并不想让这个惨无人道的计划实施，可完不成任务对不起国家，让他在痛苦中倍受煎熬，几次想到一死了之。那提娅将生命置之度外，开枪打死谢尔盖后，让拉姆冰冻的一颗心终于苏醒。

那提娅说：“那天谢尔盖本可以不死，但因为事关苏联数万人的生命，甚至关系到整个战局，当时一急，也因为我的枪法太差，不幸射杀了谢尔盖。”

那提娅一生未嫁，因为谢尔盖是她的未婚夫，他是她心中唯一的爱！

真挚情爱是一支不回头的箭，一颗爱与被爱的心被这支箭射中后，那便是一种生死相约。但会有一种人间大义，让相爱的人将子弹射向心中的“爱”。这种射击是不死的，因为它的背后耸立着的是国家民族大义，而大义是不死的……

（响玲公主荐自2016年1月11日《语文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