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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喇嘛的宝藏

2016-06-17公输然

民间故事选刊·上 2016年7期
关键词:喇嘛野狼狼群

公输然

1. 黑喇嘛

在敦煌,曾流传一首民谣:说话的猛兽,奔走的石头,歌唱的沙丘,流血的河流。

奔走的石头说的是雅丹会像蛇一样自行游走的黑石;歌唱的沙丘是指敦煌鸣沙山上会唱歌的沙丘;流血的河流是塔里木沙漠深处一条流淌着鲜血一般猩红河水的河流。然而最神秘诡异的,却是说话的猛兽,这个“猛兽”就是1921年闯入黑戈壁的外蒙古逃亡者黑喇嘛。

传说黑喇嘛是明代迁徙万里至里海西岸的卫拉特蒙古人后裔,他拥有无上的密宗法力,而且有四条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后来,黑喇嘛成为喀尔喀蒙古的将军,在一场战役中失败。这个走投无路的危险人物一路向东,闯进了数千年来令西域人谈虎色变的无人区,黑戈壁。

此后,那首民谣就像一个咒语,在西域人耳边盘旋,黑戈壁更加无人敢踏足。

李然一直想闯一闯黑戈壁,之所以没有成行,不是害怕传说,而是害怕狼。狼生活在戈壁中心,数量极少。却训练有素,像一支无坚不摧、凶残暴戾的军队。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先后往里面派了三支探险队,全部神秘失踪。但李然有优势,他有一只来自黑戈壁的狼做向导。

2.沙之狼

李然得到这只小狼缘于一次冒险。那次他的姑父庆格尔泰来敦煌作客,喝了半斤老杜康,咋咋呼呼要带他去黑戈壁看狼人。

据说狼人是野狼与寡妇媾合产下的孽种,既有狼的体格和凶残,又有人的狡黠与智力。而且,这些狼人继承了黑喇嘛的法力,能控制万物生灵,但凡闯进黑戈壁中心的人,都会受到诅咒,无人生还。

这些传说,李然自然是不信的。他怕姑父酒醒后反悔,连忙催促他骑上骆驼,两人就这样闯进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戈壁。

庆格尔泰带着李然迷迷糊糊走到夕阳西下,月亮升起,直到一个山谷才停下来。谷口一阵凉风呼啸而来,差点将庆格尔泰吹落下骆驼。他打了个激灵,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大叫:“妈呀!坏事了!快!快!躲起来!”他跳下骆驼,带头钻进左侧一个土洞里,李然也下了骆驼跟进去。土洞不深,庆格尔泰让骆驼趴在最里侧,拉着李然趴在洞口,望着对面山壁说:“这是狼人的狩猎场,我闻到狼骚味了,它们今晚肯定有行动。”

这一趴,就趴了四五个小时,直到月亮西斜,夜风凉得刺骨。李然实在憋不住了,看向庆格尔泰,却发现他竟然睡死过去了。李然郁闷至极,他用力拍姑父的脸,庆格尔泰惊醒,抬起头来,正要大叫,但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一把将李然的头摁在沙地上,手指向对面山壁顶部。只见清冷的月辉下,一头野骆驼正站在悬崖顶上,引颈对着月亮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接着,离奇、惨烈的一幕发生了:野骆驼往前一跃,重重地摔了下来,落在离他们二三百米远的山谷底部,发出“嘭”的巨响。

李然目瞪口呆,正不知所措时,又一头野骆驼从悬崖顶上跳了下来。野骆驼像参加一场神圣的祭祀活动,一个接一个跳崖自杀,前后竟多达十二头。

接着,让人惊恐的一幕出现了:几十头野狼出现在悬崖顶上,沿着悬崖的边际线默默站立。李然明白了,是这些狼,驱赶逼迫野骆驼自杀的。

狼消失在崖顶后不久,一群强壮的野狼从昏暗的谷底鬼魅似的钻了出来,然后嗥叫着撕碎野骆驼的肚皮和内脏,鲜血与碎肉飞溅,谷底顿时变成一个巨大的屠宰场。

这场野狼的盛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然后,野狼突然消失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庆格尔泰才站起身,拉李然上骆驼,往敦煌方向狂奔半小时才停下来。

李然拍拍胸:“姑父,草原狼也是这样吗?”庆格尔泰摇摇头:“这是我见过最有组织性最聪明最凶残的狼,它们是狼人。”

李然心有余悸,沉默不语,两人赶着骆驼缓慢前行。

太阳还没升起,天已经亮堂堂了。突然他们身后黄尘铺天盖地而来,强风也突然而至。庆格尔泰惊得大叫:“快跑,沙尘暴来了!”

李然狠拍骆驼,骆驼撒开蹄子狂奔。但沙尘暴很快将他们包围,各种粗粝沙石击打在李然脸上,他急忙翻下身,拉骆驼趴下,躲在骆驼肚皮下躲避风沙。半个小时后,沙尘暴终于过去了。李然已经被沙土掩埋,他爬出来,惊奇地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半埋在沙土中的破箱子,箱子里不时传出“唔唔”声。

李然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看见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狼正眼巴巴地望着他。李然将它抱在怀中,身后却传来一声严厉的斥责:“它是狼人,快杀死它!”李然回头看见庆格尔泰恐惧至极地望着小狼,下意识地护住:“它跟狗没什么区别,怎么可能是狼人!”

庆格尔泰掀翻箱子,倒出大量沙土和一些锈朽严重的铁器,他扒拉开这些东西,赫然发现一枚表面氧化严重的金币。这时,太阳已经跳出地平线,天地一片光明。庆格尔泰将金币举到阳光下,恐惧地说:“这一定是黑喇嘛的财宝,这个箱子和小狼被狂风带到这里,它们来自黑戈壁的中心,那里是狼人的领地。”李然打了个寒战,抓住小狼的后腿,想要将它抛向空中。小狼“唔唔”叫了起来,眼中还滑落下两颗泪珠来……

3.黑戈壁

李然最终收留了小狼,并给它取名“小沙”。

他悉心喂养小沙,长到半岁时,小沙就有土狗的体形。那时村里的鸡鸭就开始离奇死亡,又过一两个月,村里的狗、羊甚至牛这样的大个头,都会突然死亡,肠穿肚烂,血肉被撕扯成碎片。

村里人忧心忡忡。

只有李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被迫将小沙圈养在一个铁笼里,藏在后院。但一到晚上,小沙就对月长嚎,惊得全村的禽畜焦躁不安。

一天深夜,一场悲剧突然来袭。全村突然响起禽畜的各种惨叫声,村民们惊醒,匆忙起身查看。只见全村几乎所有的禽畜都被咬死,血流成河。还有很多村民看见一队体形健硕、快如闪电的狼在月光下消失在去往黑戈壁的方向。

“狼人来了!”

这条消息迅速引爆敦煌全城,恐惧在街头巷尾蔓延。百余年来,敦煌人跟黑戈壁里的主宰者向来相安无事。他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天条,会引来狼人的攻击。

李然知道纸终归包不住火,他想杀死小沙,但实在下不了手。一番冥思苦想之后,他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闯入黑戈壁中心,用小沙换取狼人守护的财宝,以赔偿村民的损失。

李然准备了两头骆驼,干粮和水,以及一座帐篷,一把刀,带着小沙,就这样闯进了魔域黑戈壁。

按敦煌出土的老书介绍,黑戈壁有五道明水,只要按照路线及固定行进速度走,每天都能恰好找到一道明水,可以休憩、加水。李然照着路线图走,在第一天果然找到了一道明水。这增加了他的信心。

如此行进了三天,李然白天行进,晚上支个帐篷睡在沙石上,喝生水,吃干粮,开始疲惫起来。小沙却越来越兴奋,嗥叫个不停。

黑戈壁没有山脉和森林,像一片黑色的平原,虽然没有公路,但车辆可以自由穿行。太阳下山前,李然竟然在第三道明水看见了一辆敞篷越野车,还有两男一女。

他们每人举着一把猎枪,朝李然的骆驼射击,惊得骆驼“呼噜呼噜”直叫,跳起来,几乎将李然掀翻在地。那三个人见状哈哈大笑。

李然拔出刀,跳下骆驼。

那女人走过来,估摸20多岁,打扮十分清爽利落,她友好地说:“我以为我们算胆大的了,想不到你一个人带着这点装备,也敢闯进黑戈壁,不怕死,够爷们!我叫袁婧。”她伸出右手。

李然迟疑地握住她的手,说:“我是李然,你们也是去找黑喇嘛的宝藏?”“当然!不为宝藏,谁会这么不怕死。来,跟我来!”袁婧领着李然去认识她的两个同伴。

两个男人对李然吹起了口哨,其中一个穿着紧身T恤,手臂上文满了龙。袁婧指着他说:“万子,你也可以叫他刺生。”她又指着另一人,那人干干瘦瘦,像只猴子,“冰哥,枪法一流,曾在可可西里猎杀过三头一吨以上的野牦牛。”

李然向他们颔首致意。冰哥突然大叫,冲过来一把揪住小沙的耳朵:“哈哈,狼子!狼子!这哥们竟然逮住了一只狼。”

刺生也惊奇地跑过去,一耳光打在小沙的头上,大笑着说:“可以啊,兄弟!我们开了五六天,都没有打到狼,你竟然还活捉了一只。”接着又踹了一脚,小沙呜呜直叫,眼中迸射出怒火。

李然一把将他们拉开,不悦地说:“这是养的,不是捉的。”

三人都惊讶地望着他,接着都笑了起来,刺生拔出匕首一扬,割断拴住小沙的绳子,说:“养这种野东西,你脑子有病吧?让哥几个玩玩。”他狠狠地踢了小沙一脚,小沙翻倒在地,爬起身,夹着尾巴,快速跑开了。

刺生和冰哥回到车上拿出枪,朝小沙射击。小沙避开,拼命逃跑。刺生发动越野车,追赶过去。李然和袁婧见状,也急忙爬上车后座。李然愤怒地大叫:“你个龟孙,不准开枪!”刚说完就见到一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冰哥冷冷地说:“给老子闭嘴,否则我们不玩狼子,改玩你!”袁婧将李然拉回座位。

越野车一路风驰电掣,对小沙穷追不舍。小沙长期被圈养在铁笼里,体力不如野狼,很快就踉跄起来。每当它跑不动时,冰哥就向它身边射击,驱赶它继续奔跑。这样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刺生和冰哥越玩越兴起,天黑了也顾不上,开了车大灯追着小沙走。眼见小沙越跑越慢,李然心如刀割。

突然,小沙停止奔跑,转过身来蹲下,它张开嘴,獠牙在车大灯的照射下闪着寒光,舌头伸出来,正一滴滴地往下滴血。它的眼神十分怪异,没有了先前的恐惧与愤怒,而是蔑视与冷酷。刺生停下车,举起猎枪:“毙了吧,玩够了!”他正要扣动扳机,李然拔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低沉地说:“你敢杀它,我就杀你!”冰哥和袁婧对这一幕目瞪口呆。

“不过是一只狼,你至于吗?”袁婧不解地质问。

“不,它是一条生命,不仅仅是一只狼!”李然怒斥她,“而且,它还是我们进入黑戈壁中心的通行证,没有它,我们都得死!”

袁婧压下刺生的枪,又扒开李然的刀,颤抖地指着越野车后方。只见不远的黑暗中闪烁着几十双绿莹莹的光点。它们是狼的眼睛。

4.生死线

刺生快速掉转车头,车大灯下,几十只毛发竖立、体格健壮的野狼映入眼帘。在它们前方依稀有一条白沙形成的白线,在黑戈壁显得格外独特。刺生一边踩刹车,一边猛踩油门,越野车发出轰鸣声,但这种声音并未能吓跑野狼。

李然担心刺生驾车前冲,甩下受伤的小沙,急忙跳下车,向小沙奔去。袁婧大惊:“快上车,小心狼群!”但李然不管不顾,冲过去抱起了还在流血的小沙。袁婧拿上枪也跟着跳下车,保护李然。

这时,越野车传出巨大轰鸣声,向狼群猛冲过去。野狼支起前腿,就在越野车超过白线的一瞬间,七八只狼闪电般飞跃而来,只听见几声惨叫,刺生、冰哥的喉咙、手臂,甚至胸肋被咬断,血水如注。越野车失去控制,撞进狼群,被一个小土包一挡,“轰隆”侧翻在地,四个轱辘兀自在转动。

那黑暗中绿莹莹的光点突然熄灭,野狼全部消失不见了。

李然和袁婧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两人急忙向越野车跑去,但快到白线时,那几十双绿莹莹的光点又现了出来。

李然一把拉住袁婧,指着白线说:“这是生死线,我本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是真的。”

袁婧不解地望向他。

“有古书记载,在黑戈壁中心有一道白线,由狼群守护。外人一旦进去,就永不能出来,因为进去的人只要再踏出白线半步,就会被野狼撕成碎片。”

袁婧打了个寒战:“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再也回不了家了?”

李然拉着袁婧往回走了十多米,野狼果然再次消失。他抚着小沙:“只能靠它了。”说完将小沙放在沙地上,轻声说,“小沙,你快到家了,带我们去见狼王吧。”他知道黑戈壁的中心有一道明水,那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小沙低嗥几声,像能听懂人话似的,选准一个方向走去。

两人在荒芜空旷的戈壁,跟随受伤的小沙夜行昼伏,足足走了五天五夜,干粮和水早就耗尽,眼见生机熄灭,却陡然见到一道明水和一座残破不堪的城堡。李然明白,他终于抵达黑戈壁的中心,丹宾的城堡所在地—马鬃山。

城堡由一堵城墙防卫,只在西墙开了一道厚实的木门,用来出入。在城墙内部,许多房舍依地形而建,在靠近山顶的位置,有一座格外雄伟的藏传佛教寺庙式的建筑。在百年风雨里,这些房舍已成断壁残垣,蛛网结梁,尘灰遍布。两人依然见不到野狼。

小沙却兴奋起来,“呜呜”直叫。它撒开爪子,直奔城堡而去。

饥渴难忍的李然和袁婧也扑进明水,豪饮起来。突然,城堡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嗥声。

两人大惊,爬上岸,走近西门。只见城堡内,上百头狼将小沙簇拥在中心,这些狼体格健壮,比草原狼还要高出半头,个个毛发耸立,根根如针。在更远处,有一头老狼,孤独地游弋在坡地上,不时看一眼狼群,显然它就是狼王。当狼王的目光投射在李然和袁婧身上时,狼群都静了下来,一道道阴诡凶狠的光直射过来。袁婧抖了一下,紧紧拉住李然的手,想要逃跑,但很快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冒出了几十只狼,早已断了两人后路。

李然拉着袁婧,硬着头皮往里走去。狼群让开道路,直到走到小沙面前,李然将它抱了起来。小沙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头轻轻磨蹭李然的胸口。

狼王突然引颈长嗥,狼群快速散开。狼王摆动屁股,走进那座最高的建筑。李然也跟了进去。这的确是座寺庙,大堂正中央摆放了一副黑色棺椁,上面落满了杂物。

李然猛然升起一丝惆怅,他意识到那也许是黑喇嘛的棺椁。史籍记载,黑喇嘛闯入黑戈壁后,苏联曾派卡努科夫将军多次追杀他,后来在一次战役中割下黑喇嘛的头颅,带回到苏联。没人知道卡努科夫是如何深入狼群做到这一切的。

黑喇嘛消失了,但他的城堡留下了,还有他为了抵御苏联军队进攻而训练的野狼,它们守护在这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5.真正的宝藏

虽然狼群并没有攻击他们,但李然不敢在城堡随意游走,自然更不敢搜查宝藏。他只在城堡里找出几个水囊袋,取了水准备返回敦煌。他们现在已经有了水,但没有食物,即便野狼不攻击他们,能活着走出去的可能性也极为渺茫。

两人临行前,狼王、小沙,以及狼群全部站在西门口为他们送行。两人挥手道别后,依据太阳方位,认准南方,硬着头皮走了下去。只走了一天,两人就已经筋疲力尽,他们已几天没有吃饭,不出两天,他们必然饿死。

就在两人灰心绝望的时候,他们看见小沙追来了,还拖着一个麻袋。李然欣喜若狂,冲过去抱住它又亲又啃。袁婧走过来打开麻袋,发现里面有一大块骆驼腿,不禁泪流满面,这是当前他们最需要的东西,比黄金还贵。

“我找到黑喇嘛的宝藏了。”袁婧热切地说。李然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黑喇嘛没能在丹宾的城堡留下金币,但却驯化了一群野狼,让它们世代繁衍,守卫家园;团结友爱,守护家人;知恩图报,忠诚如一。这才是黑喇嘛留在黑戈壁的最大宝藏。

他们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希望和信心:有了食物和小沙的引领,他们一定可以顺利穿过白线,成功抵达黑戈壁的边缘。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版》2015.7下

(赵雷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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