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金钱主宰的傲慢与偏见
2016-06-15本刊编辑部
奥斯卡:金钱主宰的傲慢与偏见
好莱坞盛传一句话:征服老年白人男性,路就走了一半。不过,比起种族主义或性别歧视,好莱坞的真正主宰是金钱,是金钱纵容了傲慢与偏见。
今年奥斯卡颁奖礼刚刚落下帷幕,小李子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在陪跑22年后,终于拿奥斯卡金像奖了。不过在颁奖之前关于今年奥斯卡的唱衰声就不绝于耳,奥斯卡究竟咋了?
肤色、性别和年龄都是壁垒
今年奥斯卡入围名单公布后,掀起的争论却在升级。好莱坞的黑人演员和导演炸了:20个表演类提名中,没有一个黑人演员,确切说,整张名单都是“白”的,以黑人说唱乐队为主角的传记片《冲出康普顿》获得的唯一提名,是影片的编剧,一个白人。
很快,社交网站上出现了一个针对性十足的标签:过分白色的奥斯卡。这场“黑白之争”飞快地演变成好莱坞内部各种“弱势”声音声讨的浪潮。拉丁裔和亚裔的电影工作者控诉,被脸谱化、边缘化的几乎包括了全部的有色人种和少数族裔。非异性恋的导演和演员们为同性恋题材的《卡罗尔》遭受的忽视而愤然不平;最后,这个行业里的女人们也怒了:在谈论包容和多样这些形容词时,能先实现男女同工同酬么?敢不敢让更多的女人进入决策层?
肤色挑起的争议升级成一场渗透了全行业的平权运动。争吵从北美吵到欧洲,以至于奥巴马和希拉里先后出面表态,奥巴马大而化之地说些政治正确的话,诸如“种族和性别不该成为职业的边界”,希拉里则犀利些:“吵成这样是小题大做,但奥斯卡评委会也该考虑与时俱进了,别总把女人和少数族裔拦在外面。”
身为圈中人的著名影星梅丽尔·斯特里普对此一点都不乐观,在今年柏林影展担任评委会主席的她评价说:“今年的奥斯卡评选眼光是单调的,整个好莱坞就是这么单调。好莱坞不可能实现多样化,除非垄断决策层的中老年白人男性能退场。”
迄今,奥斯卡的得奖花名册被白皮肤垄断,哈里·贝瑞是唯一的“有色”影后,影帝中的有色人种比例是7%,在40年的时间里,总共评出两位黑人影帝。
有色人种在评奖中的地位,也是他们在电影中处境的写照。他们不仅在评奖进程中被压制,在银幕上也是边缘的,沉默的,很难走到镜头正前方发出自己的声音。《哈里·波特》全系列八集,超过20小时,非白人演员有机会说台词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10分钟。去年的奥斯卡最佳影片《鸟人》,非白人演员的戏份不到一分钟。过去近80年中,有色人群即使在电影里荣幸地获得“发声”机会,他们扮演的角色不外乎:通灵的神婆,保姆,女主角身边咋呼的闺蜜,不解风情的宅男,为富不仁的阿拉伯酋长,恶棍,恐怖分子,成事不足的小跟班,肌肉男,以及忠诚宽厚的仆从或副手,最后算是最体面的一种戏份。
不仅肤色,性别和年龄也是存在于好莱坞的顽固壁垒。据统计,奥斯卡奖评委成员,94%是白人,2%是非洲裔,2%是拉丁裔,剩下2%是亚裔和其他少数族裔。全部成员中的77%是男人,平均年龄超过63岁。有评论形容,奥斯卡奖项的归属体现着一群上了年纪的白人直男的审美,美学与价值观的扁平感渗透在评奖中,也浸染着整个行业。
在这个意义上,《卡罗尔》和导演托德·海恩斯被这套“既白且直”的规则提前宣布出局。自从去年五月戛纳首映以后,《卡罗尔》是整个欧洲和北美在2015年谈论最多的电影之一,但是,这部关于女性之爱的阴柔影片,被《荒野猎人》的雄性荷尔蒙狂欢挤压到边缘地带,并且,以导演手法见长的《卡罗尔》,偏偏没有被提名最佳导演奖,而海恩斯是公开喜欢同性的,这就难怪坊间传言,海恩斯不是专业能力输给同行,他是败给了性取向。
小李子
金钱为获奖开路
比起种族主义或性别歧视,好莱坞的真正主宰是金钱,是金钱纵容了傲慢与偏见。根据《华盛顿邮报》的统计,在美国,少数族裔占到总人口的37%,这部分人为北美电影市场贡献了46%的票房。
于是出现了耐人寻味的现状,面对北美电影市场的不景气,为了开拓海外市场,也一定程度地向占本土人口近40%的亚非拉裔倾斜,在主流商业制作中,经常会安排一个戏份比较重要的配角是有色人种。从《美国队长》身边的“猎鹰”,到《星球大战:原力觉醒》的男二号,这不是平权的胜利,而是票房的红利诱惑,是经济层面的博弈和权衡。
而在中小制作为主的文艺片里,知识分子或文艺男女谈情说爱,又是清一色白人面孔。泾渭在此分明:白人的世界家长里短,另一个世界里的有色人群受苦受难,仿佛两个平行宇宙。
那么,钱是怎么花的呢?首先就是最大限度地影响评委。一般而言,五花八门的申奥推广工作从前一年秋季就拉开序幕,核心公关对象直指握有生杀大全的6000名评委——他们是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简称“学院”)的会员,都是小有名气的演员、编剧、制片人等行业大牛。
因为经验丰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再年轻——那么问题来了,如何最大限度地影响这些人呢?据了解,在美国法律法条中存在着一部《游说法》,详细写明了电影公司应当如何“有法可依”地公关评委。《游说法》规定:第一,运作冲奥的公关公司不能临时接活,需得是长期服务客户。这一月费水平在八年前约为7000美元。第二,每次游说的对象不能超过两个人。托后者的福,公关公司的同胞们得以小赚一笔。接受制片方的委托后,他们首先根据每个评委对电影的偏好,排除肯定喜欢和肯定不喜欢的人,找出左右摇摆的那部分,然后给他们来个“私人放映”,并在放映过程中不停地推销自家电影,每场成本两三千美元。一场不能超过两个人,推销完费用可想而知。有个故事说的是2007年的最佳影片《老无所依》,获胜之后它的操盘公司选择的庆祝方法是全体员工集体出镜把这个电影演了一遍,因为每句台词都存在他们深深的脑海里。
然而电影人很忙,比起跑去电影院他们中的更多人习惯于窝在家里看影碟。所以电影公司们的另一项公关标配就是制作评审版DVD,群发评委。
奥斯卡不能贿选,然而为了增加好感,一些胆子大的人会耍些小心机:以《悲惨世界》为例,寄给评委的除了必要材料,还有一个价值49美元的iPod Shuffle(播放器),内置电影原声碟。一旦有人追究起来,就可以说是为更好地了解电影相关信息的工具。聚沙成塔,这些录像带及其附属物累积下来也是不小的一笔数目。
跟上述费劲的点对点传播相比,把备选影片送到电影节上集中造势要便利许多,当然片方还是得花钱把明星主演们请过来。当然,最烧钱的还是广告,至少占一半。
要获奖,还要会抹黑对手
当然,除了自我吹嘘,还有抹黑对手。这里我们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哈维·韦恩斯坦,一个迄今为止获得过303个奥斯卡提名,得过69座小金人的男人。
在好莱坞,哈维被称为“玩转奥斯卡无敌手的公关之王”。他人脉资源强大,谙熟评委心理,善于控制人心,黑起对手来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如十多年前的一届奥斯卡,夺冠热门是耳熟能详的经典之作《拯救大兵瑞恩》,都到颁奖前的关键时刻了,突然涌出一大波负面新闻,比如英国二战老兵质疑影片场景描绘不实。最终,哈维的《莎翁情史》爆冷获得最佳影片。
又一年,哈维的《芝加哥》PK来势汹汹的《钢琴家》。在颁奖季,不少媒体又开始炒作《钢琴家》导演波兰斯基诱奸少女的个人历史污点,最终《芝加哥》获得最佳影片。
然而黑手也有失手之时:2010年时,《拆弹专家》的制片人曾写信给部分评委,要求人家不要投票给对手《阿凡达》。事情很快败露,该制片人被禁止参加当年的奥斯卡颁奖礼。
林林总总这么加起来,一部电影要冲击含金量最高的最佳影片奖起码也要千万美刀上下。而对于奥斯卡这个游戏,虽然称不上完全公平,但也不应该被说成“黑幕”。它是有一套明晰的制度保证运行。如果是电影品质特别出众,那么它应该得奖;如果影片的水平相差不大,那么更懂游戏规则的人更容易获胜。
(《作家文摘》1911期、界面2016.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