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观音菩萨之谜
2016-06-14本刊编辑部
男女观音菩萨之谜
提起观音,在我们的眼前立刻浮现出的是一位头戴宝冠,身披璎珞,锦衣绣裙,秋波流慧,玉容含情,左手托净瓶,右手拿柳枝,足踏莲台,法像端庄,亭亭玉立的女性形象。千百年来,这一形象似乎已经固化在了我们的头脑里。“女大十八变,变作观音面”,在不少人看来,观音就是一位美丽、善良、慈悲的女性,同时她又能在人们需要的时候及时地给以关爱和救助,殊不知观音最初从印度传到中土时是男性形象。
观音原本多呈男相
印度佛教的观音呈男性,是因为印度传统佛教轻视女性,甚至认为女性得道只有在转为男身之后才能实现。古印度是一个等级制度森严的社会,存在着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等四大种性。女性的地位和首陀罗一样,处于社会的最低层,是最低贱的一类公民。她们只是男性的附庸,没有任何的社会权利。《摩奴法典》说:“诱使男子堕落是妇女的天性,……因为在人世间,妇女不但可以使愚者,而且也可以使贤者悖离正道,使之成为爱情和肉欲的俘虏。”
释迦牟尼创立佛教之初的佛教徒都是男性,他们出家,割断和家庭、社会的一切联系,过禁欲行乞生活,严禁女性入教;并将妇女与禽兽、魔鬼相提并论,认为三者都是佛徒修行学道的大敌和破坏者。原始佛教在创建、巩固、宣扬自己的理论体系的同时,吸收婆罗门教的观音信仰创造了自己的菩萨,名叫“马头观音”或“马头明王”。此时的观音,无论从形象上看,还是从功法与职司上看,都保留着“双马童神”的诸多特点,其形象依然是小马驹。公元前后,随着大乘佛教体系的进一步完善,“马头观音”开始改作男人身。同时,佛门弟子还对这位男相观音的身世作了许多新的解释,把他说成是阿弥陀佛的长子,与其二弟大势至菩萨辅助其父,弘化佛法,成为阿弥陀佛的左右肋侍,父子三人合称“西方三圣”。
藏传佛教中,观音也多呈男相。观音是藏区佛像供养中最为广泛的一个神,“莲花手”是其中最为典型的观音身形之一。传说藏族人的起源来自观音化现的猕猴与度母化现的罗刹女的结合,所以,为了调化边地雪域妖魔出入的西藏的横野众生,莲花手——观音化现为一面四臂相:二主臂当心合掌结王者印,后右手持念珠,后左手持白莲花,莲花开放耳旁,左肩披仁兽皮,身体洁白如雪,以诸宝为饰,头顶中心变现阿弥陀佛为顶严。“莲花手”作为藏族的第一位男性祖先以及主要保护神受到极度崇拜。
男相观音
传入中土后就渐渐转变为女身
原本是男身的观音菩萨传入中土后就渐渐转变为女身,并固定在人们的观念中,其中的原因众多,主要有以下几种:
观音信仰的普遍流行。早期流行的救苦观音是与《妙法莲华经》、《华严经》及其他与观音有关的佛经传入中土并被译为汉文密切相关的。鸠摩罗什译出《妙法莲华经》后,观音信仰随着这部经在社会上的流行而逐渐为人所熟知。汉末至魏晋是中国历史上战乱频繁、民族矛盾、阶级矛盾以及统治阶级内部的利益冲突都十分尖锐的时期,社会各阶层人士都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恐惧感,特别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广大人民,受着天灾与人祸的双重压迫,极力寻求一种超自然的神力的庇护,以摆脱现实苦难的纠缠。《法华经》的译出,正好满足社会各阶层这种心理需求,比起远在西方极乐世界、遥不可及的佛,观音菩萨能够出莲座,历下界,主张“随类化度”,具有“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的愿职。观音信仰便应运而生,加之经中宣扬口诵观音名号,既能应验,救苦救难,这无疑又增加了它的吸引力。《法华经》译出后,僧人们进行了广泛的宣传,如梁法云作《法华义记》八卷,隋智顗作《法华玄义》二十卷,唐湛然补充《法华玄义》作《释签》二十卷,使得《法华经》在社会上的影响不断扩大。因此,观音信仰在广大中国民众中迅速流传、普及开来。“家家弥陀佛,户户观世音”,形象地概括了观音信仰在社会上的普遍流行。
传统文化中的女神信仰的影响,即民众对女性尤其是对母性的崇拜,其根源是母系氏族社会观念的一种积淀,那时妇女不仅在生育上有优势,而且在政治经济活动中处于领先地位,氏族部落的女酋长、女首领深受成员的拥戴,被奉为英雄加以崇拜。早期神话中的女神形象不胜枚举,最著名的当数女娲,她无所不能,具有超时空的创造能力。这种对女性的原始信仰深深地印在民族早期的记忆中,作为一种集体无意识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民族的心理特性。
同时,观音菩萨自身内的属性也为其女性化提供了根据。观音的名号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说明她是以慈悲为怀,救世为首的。观音为了拯救众人,而未成佛,施恩不为任何理由,只是给予,却不求任何回报。能这般无条件地积极关注的,也只有母亲才能做到。一般来说,女性的天性是慈爱柔顺,善良敦厚,极富同情心,易于亲近。当人们向观音菩萨祈求救助时,很容易把观音菩萨幻化为女性,从这一点来说,观音的女性化更符合其大慈大悲的特征。在世界上许多大宗教里也能找到同样的例子,如道教推崇玉帝,而玉帝最为崇拜他的母亲瑶池老母,天主教供奉圣母玛利亚等。
中土孝道思想的影响。汉代实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儒学被确立为国学。以“三纲五常”为核心的传统儒家思想对中国民众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其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更是渗透于封建社会民众的思想意识深处。观音信仰的流行及观音性别的转变与这种孝道思想有着重要关系。人们除了希望观世音大慈大悲,救若救难,逢凶化吉,消灾解难之外,作为孝子和贤妻的最大愿望就是早生贵子,传宗接代。而生儿育女本是妇女之事,求子首当妇女出面,观音作为送子之神,即是生育之神,这从情理与生理而言,都非女性不可。后世在民间出现的送子观音等中土化的观音,更是孝道思想与观音信仰融合的典型产物。
唐时政治因素的推动。观音性别之重大变化与武则天之执政及大力宣扬自己不无关系。唐时,妇女的社会地位相对提高,武则天与佛教人士交往密切,她本人也曾入寺为尼,而且号称自己是弥勒转生,这对于观音形象的改变,具有很大的影响。宗教中有社会生活的折射反映,人世间既然可以有君临天下的女皇帝,佛教中也可以有主宰众生命运的女菩萨。唐代完成了观音性别的转变,自此原本是男身的印度观音在中土被改造成了女身,观音最初的“威猛丈夫”的形象在世人的心目中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慈悲祥和、面带母性般微笑的女菩萨。
经文中多暗示为女相
实际上,《法华经》中已为观音伏下了许多潜在的女性因素,经中记载:“佛告无尽意菩萨:‘善男子,若有国土众生应以佛身得度者,观世音菩萨即现佛身而为说法;应以辟支佛身得度者,即现辟支佛身而为说法;应以声闻身得度者,即现声闻身而为说法;应以梵王身得度,即现梵王身而为说法;应以帝释身得度者,即现帝释身而为说法……’”
下文则以同样的口吻继续叙述了观音的其他化身:自在天身、大自在天身、天大将军身、毗沙门身、小王身、长者身、居士身、宰官身、婆罗门身、比丘身、比丘尼身、优婆塞身、长者妇女身、居士妇女身、宰官妇女身、婆罗门妇女身、童男身、童女身、天身、龙身、夜叉身、乾闼婆身、阿修罗身、迎楼罗身、紧那罗身、摩睺罗迦身、执金刚身。在这三十三种化身中,至少有比丘尼、优婆夷、长者妇女、居士妇女、宰官妇女、婆罗门妇女、童女这七种人是明显的女性形像。观音菩萨具有定、慧二德,主慧德者,名毗俱胝,作男形;主定德者,名多罗,作女形。
关于其形象,《大日经》载,此尊形象为中年女人状,青白色相杂,二手合掌,持青莲华,身著白衣。这是佛经对观音性别的说明,她可以根据需要而现身,或男或女,都是按照实际情况而变化的。其实,诸佛菩萨在成就菩提时是没有男相女相之分的,正如净土宗省庵大师在《观音大士像赞》中所说:“大士法身,非男非女,身尚非身,复何所倚。”观音所以示现三十三身,是为了适应广大信众的信仰崇拜的习惯,依相起信,依声说法,如玄应《一切经音义序》所说:“非相无以引心,非声无以能解。”
综上所述,既由于观音信仰的普遍流行,又由于观音自身内在的特点,中国民众的现实需要的心理、中土的文化传统以及唐时政治影响等诸多因素的共同作用,使得一个印度来的威猛菩萨变成了一位中国化的女性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