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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鸭之父:世界很小,微尘很大

2016-06-12阮帆

中欧商业评论 2016年5期
关键词:霍夫曼荷兰设计

文/阮帆



大黄鸭之父:世界很小,微尘很大

“我已经谈大黄鸭谈了16年,我发现越谈越不懂这个黄鸭到底是什么。”

文/阮帆

与大黄鸭一起旅行,观察观众的反应,弗洛伦泰因·霍夫曼渐渐觉得,这股席卷全球的热潮实际上只是折射了人们对美好和快乐的向往:“这个世界上总有人犯罪,我们无法改变,但即便有坏事发生,人们还是会变得积极勇敢,共同保护美好的事物。这只巨大的鸭子漂浮在水面,可以传递给人一种幸福感,它让人回忆起童年,而感到喜悦。”

从2007年在荷兰阿姆斯特丹展出这件大型装置艺术作品以来,霍夫曼已经跟随他的大黄鸭游历了四个大洲的十几个国家。这只黄色的巨大玩具每到一处展出,总是能吸引上万的观众,在当地引起轰动。

大黄鸭如此受宠,让这个时常会脸红的荷兰设计师感觉意外。他最初的想法是,大黄鸭能从一个港口漂到另一个港口,不断地漂浮,因为地球是一个大家庭,而水是我们共同的浴缸。

“大黄鸭其实也是一面镜子”

坊间流传,大黄鸭的原型来自于20世纪90年代从中国出口国外的浴盆鸭。不过,就霍夫曼回忆,他的创作冲动其实来源于一幅荷兰的风光画。

“我的灵感来自一次在荷兰看画展的经历。画展上,有不少描绘荷兰田园风光的绘画作品,当时对一幅作品有很深的感触,场景壮阔—蔚蓝的天空下有一只小黄鸭,我当时特别想把他的画作变成一种现实,这是‘大黄鸭’的灵感来源。”于是大黄鸭出现在了霍夫曼脑子里。从2001年提出概念,到2007年付诸实施,六年中,霍夫曼一直在思考制作大黄鸭的实施细则,用什么材料,做成什么样子,尺寸多大。

当他终于把一个好几米高,由PVC(聚氯乙烯)材料制成的、像充气城堡一样的大萌物展现在人们面前,这个充满童趣的小鸭子在一夜之间成了一个文化现象和令人过目难忘的文化符号。人们纷纷涌入公园,摆出各种姿势和大鸭子合影,感慨它具有的神奇疗愈效果。大黄鸭的照片也由此在网上流传开来,大黄鸭网红之后,霍夫曼接到了不少展出邀请。

2013年,大黄鸭来到香港维多利亚港,香港展出的委托方要求霍夫曼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小屋里待了两个星期连续接受采访。从早上9点开始一天做12~15场采访,“虽然很艰苦,但大黄鸭的新闻也开始传播到世界各地,”霍夫曼说。

后来,霍夫曼的团队每天都会收到纷至沓来的呼吁,世界各地的人们要求大黄鸭去他们的城市。与此同时,很多山寨版的大黄鸭也层出不穷,“有的很搞笑”。于是,霍夫曼决定陪着真正的大黄鸭去每一个港口“维权”,用他自身去证明它的真实性。就这样,大黄鸭从荷兰“漂”到法国、德国、日本、美国、澳大利亚和中国,它的足迹随着邀请遍布了四大洲。

各地水域条件和展出方要求不一,大黄鸭的体形在展出时也不尽相同。身形曾从最初的5米一度“长”到32米,但不管大黄鸭是长大了还是缩小了,人们对它的热情始终不减。当然,随着大黄鸭成为焦点,有些人也开始感到疑惑和不屑——为什么要把这只鸭子做得那么大?难道把一个常见的东西做得巨大就是艺术吗?

对于这种质疑,霍夫曼回应:“我只是把平时接触的、普通的、细小的东西放大,提醒人们不要忘记那些在身边的、容易被忽略的东西。”

“当大家以另一种形式、在另一种场景中,看到这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物,他们会重新审视这些事物,甚至学会欣赏这些事物。在这些巨大的作品面前,你一米七几,我一米九几,我们很渺小也很平等。”

在霍夫曼看来,把它做那么大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人们出门,不要躲在家里,做宅男宅女。“我觉得艺术,尤其是公共空间的艺术,人们更容易亲近。它有力量可以让人们重新观察周边的环境和他们面前的物体,他们重新开始使用他们的眼睛,虽然是通过镜头和相机使用眼睛。但是他们还会找到自己的创意和创造力,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艺术实践。”

在香港维多利亚港湾展出后,霍夫曼曾收到一封大黄鸭粉丝的来信,感谢它展示了他的城市“有多么的难看”。

“他可能心里一直很讨厌他的城市,很讨厌香港,但他以前没有意识到。他为什么讨厌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发现大黄鸭让香港的高楼大厦显得更可怕,更会吞掉人类一样,这是他的主观感受,也是他看我作品一个非常诚实和实在的反应。不管他看的是艺术还是盲目地跟从潮流去看大黄鸭,他展现了一个城市居民的内在状态。”

“我只是把平时接触的、普通的、细小的东西放大,提醒人们不要忘记那些在身边的、容易被忽略的东西。”

“所以同时,我也知道了,大黄鸭其实也是一面镜子,”霍夫曼说。

“我喜欢把自己隐藏在巨大的作品后面”

其实,除了众所周知的大黄鸭,霍夫曼还有许多令人印象深刻的设计作品。2003年,霍夫曼在荷兰南部的弗拉尔丁恩镇,利用当地废弃的木料,耗时三个月完成了一只倒栽在地上的10.5米的黄色巨兔。2013年,他创作的巨型红色食蚁兽“Feestaardvarken”,亮相于荷兰东部城市的The Burgers动物园。2014年,在泰晤士河节上,霍夫曼应邀设计了呆萌的大型河马雕塑。

霍夫曼还有一系列专门为中国定制的设计。2014年,霍夫曼在上海创作了“粉红猫”,灵感来源于在上海公园里偶遇的流浪猫。2014年,为了迎接中秋,霍夫曼在台湾桃源县海军基地,设计制作了25米长,摊开双手躺在机堡上的“月兔”。今年3月,霍夫曼又把他的新萌宠15米长、7米高的粉红色漂浮鱼带到了水乡乌镇。

据霍夫曼透露,他设计的每一个作品灵感都取材于当地,与周边的环境要有一定的对比,也要保持一定的和谐,并且具有自己的含义,比如这次漂到乌镇的“浮鱼”(Floating Fish)。

之所以选择设计一条鱼,首先是因为他在参观了位于西栅的水剧场后,把这个地方“看”成了水族馆,感觉有海豚要从这个水镇跳出来,“我在乌镇看到很多金鱼,还有围栏上的鱼石雕,所以决定要做一个与鱼有关的作品”。其次,“鱼对于中国人来说,象征着富足,并且鲤鱼跳龙门具有丰富的文化寓意”。

至于为什么是一条粉色的鱼?“因为水剧场的周边环境,都是绿树、白墙,不远处还有白色的白莲塔。我就想用一种对比色,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作品的颜色,”霍尔曼说。

粉红鱼展出后,不出意外地受到了欢迎。当他被问及每一次设计都能抓住人心的秘密,霍夫曼说这与自己对待每一次艺术创作机会的态度有很大关系。

“我觉得其实做艺术和体育一样。你的价值取决于你上一场比赛的表现,如果一场打不好,你以往的成绩就不算什么了。所以我在做事的时候,每一次受托做一个作品都会全心全意地投入。”

这种态度让他一直以来都坚持在前期的准备工作上做足工夫,绝不贸然许诺。这次乌镇的展览,他像以往一样做了实地考察,用了半年时间与邀请方往来PDF谈论项目,过程很繁琐,但他最后反而被这种执着的精神打动,终于决定应邀。

他也很看重与委托方之间建立的好感和信任,因为他不愿意参与商品化的东西,“我做的都是大型的短暂的视觉展览,这个做得已经够累了,再加上商业的层面就要把我累垮了。”

2014年,他带着自己的大黄鸭来到杭州西溪湿地,支持现场公益捐助,爱心义卖小黄鸭玩具,号召全社会关注自闭症及精神障碍儿童,用现场展卖自闭症儿童画作的方式来帮助这些孩子托起艺术的梦想。他唯一的“商业活动”是现场发售1 000个微型黄鸭,为致力于帮助精神疾病患者的慈善基金会筹款。

霍夫曼还坚持用环保的理念来设计他的作品。比如在巴西做的猴子是用拖鞋做的,展览结束后他的团队把拖鞋分给了巴西当地的孩子。受荷兰北部某个岛上的音乐团体委托做的三架巨大钢琴结束展览后,把做钢琴的木头送给了岛上的一个农户。

“因为岛上的木头很金贵,他用这些木头做小鸟屋,然后把小鸟屋当成自己的作品卖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循环利用。我还有一个用4万条塑料袋做的大虫子,这只大虫子还在我的工作室里,我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把塑料袋用到其他作品上。”

乌镇的粉色浮鱼也不例外。大鱼的鱼鳞是用大块的泡沫板做的,“我希望展览结束后可以把这些泡沫板拆下来送给孩子当浮板用。”

现在,大黄鸭已经给霍夫曼带来了足够的名气,但他远远没有大黄鸭本身有名。霍夫曼说,他觉得这样很好,因为他喜欢把自己藏在它的影子里面,因为“人生更多的组成是爱——爱情和亲情,要努力做你热爱的事情。”

“学会等待,学会盼望礼物”

在霍夫曼的记忆中,自己并非从小就想要走设计这条道路,他记得,自己从小想做一个潜水员。

“今天早一些我在跟荷兰驻华大使讲,我从小就想做一个潜水手,我梦想的是水下的无声,它的美丽、它和陆地上完全不同的视角。”直到16岁,霍夫曼都一直怀有这个梦想,因为他认为潜浮在水下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感受。

但令人意外的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去潜水过。

“现在我们生活在一个消费推动的世界,你想要一个iPhone就买一个iPhone,你想去潜水就买张机票去菲律宾潜水。在当今的社会里,我们太着急于消费,我们不愿意等待,不愿意盼望,只想得到,只想拆开礼物纸直接看到里面是什么,但是我不希望这样。”

霍夫曼说,虽然从小一直盼望着去潜水,但现在有条件了还是不去,因为他要充分享受这个等待和盼望的过程,“等到真正去潜水的时候,那样才会印象深刻。”

这种想法也是霍夫曼多年来做这些大型装置艺术的一个推动力。有些作品需要付出十年的精力和劳动,如果不懂得等待,不懂得好好享受这种克制和它带来的推动,那么也许见到经过数月甚至数年生产出来的设计时,就不会有那种由心而发的感动和喜悦了。

作为四个孩子的父亲,霍夫曼说,他也常常教育孩子们要有耐心,要好好地等待,要学会盼望礼物。

对于未来有什么打算,这位荷兰艺术家说,他将把工作的重中之重转移到工作室的访问艺术家空间的改造中。

“我希望可以请一些艺术家,带着他们的家属到我的访问空间来。这个空间是在森林里的一个宿舍和工作室,他们可以探索自然、可以工作、可以反思,还可以跟我们一家一起生活一段时间。我希望在未来十年跟其他艺术家有非常深入的交流。”

“我已经谈大黄鸭谈了16年,我发现越谈越不懂这个黄鸭到底是什么。但是我唯一懂得的道理,就是这个大黄鸭其实是一个黄色的催生剂,它可以解开任何本体存在的真相。”在3月的北京之行中,大黄鸭之父弗洛伦泰因·霍夫曼对我如是说。大黄鸭的旅行还在继续。他说,希望大黄鸭的下一站去非洲。“我想把美好的童话带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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