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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则鸣是社会的希望

2016-06-08韦星

杂文选刊 2016年6期
关键词:场域阶层穷人

韦星

审计署审计发现,广西马山县认定的扶贫对象中,有三千一百一十九人不符合扶贫建档立卡标准,其中有三百四十三人是财政供养人员,有两千四百五十四人购买了两千六百四十五辆汽车,四十三人在县城购买了商品房或自建住房,四百三十九人为个体工商户或经营公司。

因这事,互联网上炸开了。很多网友好着急,他们“拥挤”在互联网上,耐心地排着长队,要去马山县做“穷人”! 这多少有点调侃的味道,但再看看政府帮扶的这些对象,我总感觉这是个黑色幽默。很多来自农村、了解农村的人,对此一点也不感到震撼,因为这不是马山县独有,全国很多地方的“帮扶”,在当下已异化成了“帮富”——这在农村是比较普遍的现象。

湖南农民龙继根的家庭,贫病交加,他家是村里最穷的,但低保一直没有他的份。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同为穷人的他的哥哥龙继顺的身上!在龙继根所属的金屋塘镇,我在走访后,村民给我惊人一致的回答:“在我们这里,穷的家庭没有低保,是因为没有关系。”

被异化的扶贫,不是某地偶发现象。问题在于: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我们不该动不动就去怀疑制度设计的问题。事实上,制度设计没有问题、制度安排也是健全的,问题就在于一些村干部的妄为和监督的缺位。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公示。我所在的家乡,关于谁是低保户,基本靠猜。平时村民去问是否有啥惠民政策,村干部都说“没有”。

当然,像马山县这样让“帮扶”成了“帮富”的行为,也比较罕见。但也反映了农村社会的溃败——随着精英阶层在农村的不断流失,农村成了“底层权贵”胡作非为的场域。这是一个充满世俗和势利的场域。在这个场域里,国家的惠民“福利”不是以是非或贫穷程度来分配的,而是以强弱或“和权贵阶层的远近亲疏”来分配。明白这点,也就明白马山县的帮扶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面对不公,农村社会为何没人站出来说话,而是等审计局“越位”出手帮忙?因为穷人在村里没有话语权,那些真正凭借财富拥有话语权的人,通常又是国家政策和“福利”的受益者。所以阶层的分化和对立,在农村其实比城市更严重。

记得有一次,我在东莞市汽车站坐公交车。在等公交车的时候,我发现一个大约五十岁的男子偷偷拿了一个卖报妇女的钱。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场景,但只有我去摇醒了卖报的妇女,并对中年男子呵斥。遗憾的是,妇女醒来后,默默从男子手里拿回了自己的钱,然后继续默不作声。结果反而变成了我和男子的私人矛盾,我们越吵声音越大,大干一场的架势呼之欲出……

生活中类似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很多人都说,学车要给教练红包,看病要给医生红包……

我因为坚持底线,常常陷入尴尬。早前,我以准女婿的身份随女友到她老家见父母时,在她家附近的书店里,我捡到一部手机,当场交给了书店的售货员。但后来我又想:如果售货员私吞,不交还给丢失者怎么办?所以我又和售货员说:“还是交给警察吧!”此时,售货员激烈反对,甚至扬言要打我,我当场报了警,警察来了……这事惊动了我女朋友的父母,他们参与其中,和书店售货员一家吵成了一团……

但我从不后悔。因为我觉得不平则鸣可以让人不至于对我们这个社会绝望。我也很清楚:不平则鸣在当下弥足珍贵,这是我们应该共同守护的底线,这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最后希望。哀莫大于心死。真的,最大的绝望是正义人士或知识精英的沉默。

【原载2015年第22期《南风窗》】

插图 / 申请救济 / 牛 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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