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巧克力

鲁艺

1944年冬天，她和母亲被监禁在德国西北部的伯根-贝尔森集中营。一无所有的妈妈当时只剩下两小块巧克力。“孩子，在你饿得没法挺过去的时候，它可以帮到你。”她眼含热泪，接过巧克力，那时的她才8岁。

在这里，无数的儿童被当作有毒物的试验品，大量妇女被屠杀，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焚烧尸体的气味……这一幕幕活生生的现实，成为她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当晚，疲惫不堪的她蜷缩在地下一声不吭。没过多久，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像潮水一样向她袭来。妈妈对她说：“孩子，感觉怎么样，能挺得下去吗？”“可以。”“那把你的两块巧克力送给那位阿姨，这儿没有医生，她要生宝宝，怕是有生命危险。”

她诧异地望着妈妈，手本能地紧紧护住巧克力。这一天，她只吃了一块生冷的面包，而妈妈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如果巧克力给了别人，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妈妈见她迟疑不决，俯下身，摸了摸她从鞋底露出的脏脚丫。“孩子，你要记住，没有任何一件东西比爱更宝贵，如果我们不帮助阿姨，她和小宝宝都会死的，给了她，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巧克力。”

她跑到孕妇身边，把巧克力一点点喂给孕妇，吃了巧克力后，孕妇像得了神助，顺利产下了宝宝，母女俩幸运地活了下来。新生的宝宝异常瘦弱，不哭不闹，无一丝表情。

1945年4月15日，英军解放了集中营，所有的监禁者被释放。这一日，小宝宝发出了嘹亮的哭声，仿佛向世人宣告这一天才是她真正的诞生日。

“目睹集中营的种种暴行，我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直到生命的尽头。”多年以后，已白发苍苍的她向自己的女儿讲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时，女儿终于明白母亲的切肤之痛。女儿提议妈妈做一场专题演讲，旨在帮助依然沉浸在战争痛苦中的人们。

活动的当日，参会者数不胜数。她望着涌动的人群，仿佛回到了多舛的童年，眼睛顿时模糊起来。演讲刚刚结束，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向她奔来。老妇颤抖地掏出两块小小的巧克力，放到她的手心，泣不成声地说，她就是当年的那个新生宝宝。两人站在时光的深处，紧紧相拥，世界仿佛静止，只有珍爱永存……

她就是法国著名作家兼诗人──弗朗西林·克瑞斯朵夫。一次善举，足以让世人动容。爱即使在最卑微的角落，也会散发出永恒的人性之光。世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给予别人温暖的爱更为神圣、伟大，也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爱更能让人获得永恒的幸福。

（郝景田摘自《阅读》2016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