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伦斯·马利克电影视听语言的诗意表达
2016-06-06李晓春
李晓春
特伦斯·马利克电影视听语言的诗意表达
李晓春
特伦斯·马利克是一位特立独行的美国导演,虽然他在近30年的从影生涯中只创作了三部电影长片,但是其电影具有浓重的诗意表达特征,因此被称为“电影诗人”。特伦斯·马利克在电影创作中,不局限于传统意义上的导演地位,严格来说他在电影创作中具有大权独揽的地位,因此可以有效掌控电影创作中的各个要素,达到电影影像的自由表达。商业化创作是美国好莱坞电影的重要特征,但是特伦斯·马利克却并不主动迎合电影市场,而是自主表现独特的诗意,并使自己的电影呈现出迥异的个人特色。[1]特伦斯·马利克电影的诗意表现主要体现在其电影富有诗意的视听语言方面,这不仅包括富有诗意性的电影画面、光影、声音的诗意抒情性,同时还有极具诗意化的影片节奏。特伦斯·马利克通过非常普遍的“诗意视野”修复和重建了观众对影片的“神秘”感觉,并不断加以哲学反刍。他的这种独特表达方式使其与好莱坞传统电影特征迥异,并逐渐远离后现代语境下电影观众的娱乐需求,并影响到他在电影商业化方面的成功。但是特伦斯·马利克并没有因此妥协,而是选择对这种创作理念的坚守。我们可以通过他有如诗歌般的电影,感受当前浮躁的世界里的一丝静谧的美感。
一、画面的诗意表达
电影艺术在上个世纪中期以来获得了长足的发展,在这一时期电影艺术变得成熟而复杂,电影导演在创作中对画面等视听语言的重视,造就了极具冲击力的视觉画面。[2]特伦斯·马利克的电影团队十分重视电影摄影,并通过富有诗意的电影画面来塑造极具个性化特色的电影风格。他在电影画面塑造上的灵感几乎都来自于当时最伟大的画家以及优秀的摄影师。例如对电影《天堂之日》的画面分析,不仅可以看到AndrewWyeth以及EdwardHopper绘画风格的影子,同时也可以看到上个世纪初著名摄影集对影片服装设计的深刻影响。
由于特伦斯·马利克特别注重借鉴优秀绘画大师的画面设计经验,他在电影画面塑造上十分偏好对自然风光的描写,通过对森林、大海等自然景的大量应用,使电影画面富有浪漫的诗意。不仅如此,特伦斯·马利克还善于将自己对社会和人生的感悟和思考融入这些充满诗意的画面,进一步提升电影画面的思想内涵,因此他创作的电影不仅景色壮美同时又富于深邃的思想意蕴,透露出一股油画般的凝重感。
在具体的画面创作上,特伦斯·马利克注重从细节上捕捉与刻画自然景色,特别是对自然环境中多姿多彩的花草树木的欣赏与赞叹。他的电影往往将自然界的纯净高远与人类社会的低级庸俗进行对比,从而将电影画面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的意味表达得淋漓尽致。特伦斯·马利克通过自然景色的大量应用,将影片诗意化的内涵掩藏与纯净的自然外表之下,极好地体现并契合了导演的个人风格。他在塑造自然风貌的电影画面时,无论是画面的构图还是运动,都体现出一种庄严与优雅的意蕴,使观众对自然产生一种由衷的敬畏之情。在借景抒情方面,这些自然景色和人物形象甚至导演的感悟都存在或隐晦或浅显的联系,达到了心境与画面的和谐统一。以影片《细细的红线》为例,伦斯·马利克为了展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相互统一的思想,电影画面全部使用开放式构图,使得影片具有更为含蓄的艺术表达。特伦斯·马利克通过这种构图方式,深切传达了只有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才能避免人类陷入欲望的漩涡而自相残杀。[3]纵观整部电影,特伦斯·马利克通过诗意性的画面塑造,展现了自身对战争思辨,生与死、爱与恨之间其实并不遥远,而只是间隔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特伦斯·马利克电影富有诗意的电影画面,不仅取决于导演自己对画面效果不断提出苛刻的要求,同时摄影师的协助也是成功的重要因素。例如在影片《天堂之日》的拍摄过程中,导演特伦斯·马利克和与摄影师阿尔曼德罗共同努力,全片几乎全部采用外景拍摄方式完成,无论是身处旷野的稻草人,还是田野里捡拾麦穗的农夫,抑或波光粼粼的湖面,无不透露出自然风光的美轮美奂,影片充满诗意的构图与色调,将上世纪初期美国田园风味准确传达给观众,显示摄影技术在电影创作中的杰出贡献。
二、光影的诗意表达
电影创作过程中,导演和摄影师之间的沟通极为重要。特伦斯·马利克的优势在于他总能准确了解摄影师的拍摄意图,并支持他们在拍摄方式上不断进行新的尝试,这种支持不仅提高了团队的创造性热情,同时也直接提升了影片的拍摄水平。例如,特伦斯·马利克与摄影师阿尔曼德罗充分借鉴默片时代的电影拍摄手法,在进行白天的室内场景的拍摄时,仅利用窗户投射进来的自然光线,在夜间室内场景拍摄时,则采用手提灯或电灯泡等单一光源进行有限的照明,体现出坚持简单拍摄的创作思想。
出于对画面真实度的虔诚追求,特伦斯·马利克电影的每个场景都具有如诗般的纯洁和真实,摒弃人工照明,坚持简单摄影的创作思路在影片《天堂之日》中表现得最为突出。考虑到这部影片的时代背景,当时的夜间的户外活动通常要采用篝火来照亮。特伦斯·马利克为了得到篝火段落的写实效果,创作团队解决了很多拍摄上的技术问题。在电影拍摄过程中,必须尽可能的少利用灯光,过多的灯光会造成其白色与火光色温之间的严重冲突,进而破坏电影中的自然气氛。为了创造出最接近自然光的艺术效果,在拍摄中,特伦斯·马利克创造性的采用真实的火焰给演员打光,通过将真正的火光作为主光,不仅捕捉到了篝火的真实感,同时也使电影画面具有了诗歌般的美感。
为了得到最为真实的光影效果,电影拍摄过程中也需要演员的努力、付出与配合。例如为了塑造出最为真实的光源效果,在拍摄过程中需要将灯笼接上电线,通过衣袖和掩藏于腰间的电池相连,这种原始而简单的处理方法虽然给拍摄工作带来了一定的不便,但是所塑造的光影效果,却达到了补光方式所不能比拟的真实。也正是导演特伦斯·马利克对诗意表达的不懈追求以及摄影师和广大演员的积极努力和配合,才使精雕细琢的《天堂之日》呈现在广大观众面前,并成为深受广大影迷认可和青睐的经典电影作品。
电影《细细的红线》剧照
三、声音的诗意表达
电影画面是典型的平面的二维空间,虽然可以通过画面构图与比例设计来实现三维空间幻觉,但是如果没有时间与声音这两个维度的积极配合,其表现力无疑会大打折扣。电影声音不仅有助于延伸画面空间,在引导观众展开想象力的基础上无限扩展电影空间,使其变得更为开阔自由,同时还可以通过信息表达,直接参与电影情节的建构,对电影情节的发展起到不可忽视的推动作用,直接揭示外部动作所掩藏的内在规律。特伦斯·马利克十分重视电影声音的主观性表达作用,他在电影声音的选择上大量采用著名音乐大师的经典作品,做到了画面与声音相得益彰,展示出强烈的主观性与概括性。[4]以影片《新世界》为例,片头设计了一段悲壮地音乐,虽然乐曲只有短短的几小节,但是伴随着悠扬而清亮的乐曲,展现在观众面前的是英国船只闯入土著人生活地域的画面。音乐虽然美妙动听,但却像是另类的挽歌。在这里声音与画面充分融合,预示土著人平静、美好的生活虽然暂时存在,但是不久就将被打破。这种设计不仅展示出导演在声音运用上的高超技艺,同时也显示出他在音画结合上的匠心独运。
特伦斯·马利克影片中声音的诗意化表现也是十分独特。以影片《新世界》为例,导演为影片画面塑造了唯美的基调,土著人生活虽然充满了光彩夺目的颜色,平淡且不失美感,但最后还是摆脱不了被侵略和奴役的悲惨宿命。基于影片主旨表达的需要,特伦斯·马利克为电影设计了多姿多彩、充满诗意美感的电影配乐。特别是影片中采用的许多来自自然的天籁之音,无论是清亮的海鸟的叫声、还是波涛低沉的私语,都展示出一种清新、自然的格调,即忧伤抒情的背景音乐,导演也不忘增添一些跳跃的音符,从而体现出一种或隐或现的雀跃。这种导演刻意为之的音乐与画面间的对立效果,使声音与画面衍生出不同的寓意,使观众在反思近乎悲凉的电影主题的同时也获得些许愉悦的乐趣。特伦斯·马利克基于电影声音的巧妙运用,不仅使电影主题和导演思想的表达更为圆润,同时也利于观众观影过程中的感知和思考。
四、节奏的诗意表达
在电影创作中,节奏是重要的表现手段之一,影片中的节奏美可以表现为平稳、重复、流畅、跳跃、停顿等各种不同的形态,而影片则通过这些极具美感的节奏形态传达出浓重的诗情和韵律。节奏不仅是电影的重要表现手段,同时也是诗歌的重要特征,诗歌的节奏变化蕴含了诗人感情的起伏波动。[5]作为诗意电影的重要代表,特伦斯·马利克的电影不仅具有诗化的节奏,甚至某些情况下比诗歌还要复杂多变。也正是与电影总体风格和谐一致的节奏,成为特伦斯·马利克诠释电影主旨、展开故事情节的必不可少的手段。
特伦斯·马利克的电影对白不多,也没有复杂的人物关系,电影节奏自然、缓慢、平淡,就像一条平静流淌的溪流。但是他的电影却能够通过平缓的节奏,凸显出影片的情绪性与感受性特征,使观众感受到影片对社会与人生的感悟和思索。特伦斯·马利克特别喜欢用长镜头来塑造舒缓的节奏,以表现时间与生命的延续。这种手法有助于拉长观众的感知时间,以便留给观众足够的思考时间,使观众对影片的诗意美感以及深刻的电影主题有充分的感知和体味。这种镜头运用方式通过对好莱坞传统的反叛,给那些习惯于好莱坞快餐电影的观众带来了一种别具一格的试听体验。此外,这种舒缓的节奏在挑战观众观影极限的背后还体现着深层的涵义。在新历史主义视角下的历史“文本”,只是作者基于美学角度对相关历史片断进行的某种艺术化的剥离与重构,因而这些游离于历史长河之外的“独立”历史片断,并不能被审视者进行全面、准确地解读和观照。特伦斯·马利克的电影试图利用富有诗意的舒缓节奏,对这种独立性进行最大限度地消解,因此他在电影创作中尽量减少蒙太奇手段的应用,以保证画面的稳定性与连贯性,从而达到观众对时间与生命延续性的感知与渴望,而这种表现方式无疑也凸显出特伦斯·马利克那种特别的诗人气质。
结语
特伦斯·马利克电影思想层面的深沉与厚重、精神层面的真诚与纯净,决定了他的电影在视听语言上的诗意化表达风格。他的电影体现了思想与艺术的完美结合、相得益彰,既不是表现形式的有意卖弄,更不是电影技术的刻意堆砌,而是表达了导演对人生哲理的发自内心的思索和追寻。时至今日,特伦斯·马利克依然在坚守并发扬自己创作风格,并获得全世界越来越多的电影观众的喜爱,因此特伦斯·马利克在电影艺术上的造诣和成就,不逊于任何一位当代知名导演,特别是在当前娱乐电影大行其道的背景下,更具有独特的研究价值。
参考文献:
[1]约翰•霍奇金斯,徐建生.沙漠风暴之后——论当代二战影片[J].世界电影,2003(4):4-19.
[2]王小亢,狄锐.被毁灭的世界,被铭记的视觉——《细细的红线》摄影分析[J].电影新作,2011(2):51-54.
[3]王红霞.《拯救大兵瑞恩》与《细细的红线》——关于声音风格的比较[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00(1):92-96.
[4]程青松.《细细的红线》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J].电影艺术,2000(1):117-121.
[5]万子菁.另一个世界——战争电影影像造型研究[J].当代电影,2015(8):53-58.
【作者简介】李晓春,男,宁夏德隆人,宁夏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基础造型艺术方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