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庆龄上海寓所生活管理员周和康杂记
2016-06-05江苏汤雄
文/江苏·汤雄
宋庆龄上海寓所生活管理员周和康杂记
文/江苏·汤雄
2016年3月19日汤雄在周家与周和康合影
“我当你是我自己亲人”
周和康,1925年农历十月十五日出生于浙江宁波鄞县(现鄞州区)钟公庙镇傅家堤周家村的一个职员家庭。10岁时其父逝世,全家即刻陷入了贫困窘迫之境。在舅舅的资助下,他就读于宁波市四眼石契初级中学,14岁时因家里再没有抚养能力,少年周和康只得在亲戚的帮助下,只身来到上海,进入位于上海建国中路326号的一家南货店当学徒。学徒期满,当了名“跑街”(即如今的推销员),专为南货店推销瓜子小吃等炒货食品。
1946年3月,机敏能干的周和康被位处上海四川中路70号上的美国人开的万国转运公司经理看中,进公司当了名外勤理货员,专事报关、运输与仓储工作。1954年10月,这家外商企业歇业,周和康协助公司完成清理工作后,来到黄浦区运报行业委员会工作。3个月后,他那忠诚踏实的工作作风和勤快熟练的业务能力引起了黄浦区运报行业委员会党组织的注意,并加强了对他的培养。1955年1月至1956年2月,他被组织上任命为中苏友好大厦经保处纠察科小队长。1956年年初,31岁的周和康奉上海市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之命,走进上海淮海中路1843号宋庆龄寓所,担任了26年的生活管理员。1955年5月26日,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周和康以无限忠诚,肝胆相照地维护着他的服务对象,苦心孤诣地管理和经营着寓所的一切日常生活,尤其是当寓所的厨房发生血案时、警卫秘书深夜突患急病时、主人家的祖坟被人横蛮地破坏时、保姆身患绝症挣扎在生死线上时,他更是义无反顾、挺身而出,以他的古道热肠与赤胆忠心,赢得宋庆龄对他的高度信任。为此,宋庆龄不但在1981年3月3日给周和康的亲笔信中表示“我当你是我自己亲人”,还先后给他写了78封亲笔(含秘书执笔、她亲笔签名)信,把重大的家事托付给他,甚至还主动向他们夫妇馈赠了200多件私人物品,以表达她的感谢之情。宋庆龄永远地离去后,他把这些珍贵的文物,全部无偿地捐献给了国家。
令人钦服的是,周和康不但用日记具体记录下了他当时在宋庆龄寓所26年的所见所闻,还写下了6万多字的回忆录,从而为后人、为历史提供了翔实而又珍贵的历史资料。2007年,我采写周和康的长篇报告文学《宋庆龄与她的生活侍从》(群众出版社2010年10月出版)出版后,社会反响很好。从此,我俩建立了友谊与联系。
“还历史以真实和完整是我应有的使命”
为了说真话、道真情,全心全意地维护宋庆龄的光辉形象,保持宋庆龄上海寓所(现为上海宋庆龄纪念馆)原有的风貌,以完整准确的历史原状面对所有前来瞻仰的人们,周和康在《我的回忆》一文中,以自己在宋庆龄身边担任26年生活管理员的所见所闻与亲身经历,从十几个方面就有些纪念文章中的失误、个别领导违背历史唯物主义的原则,随意改动宋庆龄寓所的摆设的做法,直言不讳地提出了直接、尖锐的批评。
例如宋庆龄纪念馆原本在电话间(现为过道厅)壁炉架东侧摆置着一只用厚夹板制作的深褐色唱片橱,内藏着宋庆龄心爱的众多英、美、法、德、意、日、苏联、朝鲜等国唱片,唱片橱上,摆放着一座孙中山先生使用过的精致的八音钟。但1981年10月10日宋庆龄故居准备对外开放时,却把放在唱片橱上的八音钟搬到楼上卧室壁炉西侧摆放,形成了“移花接木,张冠李戴”的既成事实。再如原来挂在客厅壁炉架上的一幅孙中山先生标准像和其他地方的另一幅孙先生椭圆形照相的位置进行了错误的调换。周老还对故居楼下电话间东侧红木真漆古董橱顶端原放着的一幅印度尼西亚友人送给宋庆龄的小粉墨画的撤挪、大阳台上藤椅等家具的摆设没能全部陈列出来等问题,都一一在《我的回忆》中提出了中肯的批评与建议。
周和康深情地说:“我越到暮年,对宋庆龄故居的眷念就越深。我在那里生活工作26年之久,往事与回忆随着年岁的增长,在我的脑子里越来越浓了。想到过去相处几十年的老同志都已谢世,而我仍能活着,对诸多往事的细加忆述,是我应尽的责任,再不说出来,可能就要湮没历史。为此,作为亲历其事的我,必须实事求是、求真务实地说出来,以匡正谬误,还历史以真实和完整,这是我应有的使命。我衷心希望宋庆龄故居早日恢复原貌,真实反映出宋庆龄以往的真实生活,让有些珍贵的文物重见天日,供广大群众瞻仰缅怀,让伟人风范永留人间”。
“维护首长的光辉形象是我的责任”
2007年,为采写《宋庆龄与她的生活侍从》,我曾携妻专程前往上海采访了周老和他的夫人李秀菊。在两老的无私帮助下,我们不但有幸得到了周老撰写的回忆录,还得以和两老合影留念。2016年3月19日上午10时,笔者再次携夫人前往上海徐汇区某小区居民楼叩开了周老的家门。刚坐下,周老几乎未作寒暄,便神情严肃地批评起了我:“你寄我的那几本书(即笔者采写出版的《宋庆龄与她的三个女佣》《宋庆龄与她的卫士长》《宋庆龄与她的秘书们》《宋庆龄与她的保健医生》等),我都仔细、认真地看过了,发现书中有不少描述是错误的,有损首长的形象。我把错误之处一一在书上标出来了。前两天和你通电话时,因时间关系,没说完全。今天你来了,我正好再和你一一说一遍,希望你以后再版时,作一参考与纠正。”
使我惊讶与感动的是,周老在向我指出书中的失误时并没有现场查找资料而是如数家珍地张嘴就来:“你在《宋庆龄与她的卫士长》一书中写到卫士长靳山旺和隋学芳一大早到宋庆龄房间里汇报工作时,‘一屁股坐在宋庆龄的床上’的描述以及靳山旺从江西五七干校回北京途经上海探望首长时,在楼上与首长同桌共进午餐的记录,都属于严重失实。要知道,别说首长的床了,就是她的房间、她的二楼,一般人都轻易不得走上去的,尤其是男性,更是绝对不允许踏进的。你怎么能人云亦云、不加思考就写进去了呢?”他还指出:“你的《宋庆龄与她的保健医生》一书,基本上写得是准确的,但也有一处差错,那就是北京的保健医生顾承敏每次护送首长到上海时,并不是每次都非得与上海的保健医生胡允平交接班的……”
周老的批评,使我脸红心跳。说实话,当时在采写这几部书时,我虽说都是根据当事人的口述记录的,但完稿后,并没有送呈周老审阅就交给了出版社,所以书中出现了失误。我一边快速地记录着周老的金玉良言,一边向周老表示,在今后的采访与写作时,一定要更加细心与谨慎,力争做到历史的记录与反映要绝对准确无误,要对历史、对读者、也对自己负责。
宋庆龄1981年3月3日致周和康亲笔信
当采访结束我们走到楼下时,91岁的耄耋老人周和康还在3楼楼窗上向我们不断地招手,我与夫人在向他挥手的同时从心底里发出由衷的祝福:“好人一生平安!祝周老夫妇长命百岁!”
《宋庆龄与她的生活侍从》群众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