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 小鹏

回家

◎ 小鹏

飞机在巴黎戴高乐机场降落时已经是当地时间上午九点，飞往北京的航班早已离开，我只能改签。我在大厅里找了一个座位，把五个背包摆了一地。这两天要么在空中飞行，要么在各国机场打转，现在北京时间是晚上八点多，爸妈应该还没睡，于是我赶紧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是妈妈接的。

“喂？”

“妈！”

“哦，在哪儿呢？”

“巴黎。”

“怎么又去巴黎了？”

“我在巴黎转机，明天晚上到家。”

“啊？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是说还得好几天吗？”

我顿了顿：“嗯，我不想玩了，准备提前回家。我爸呢？”

“他在看电视，找他有事吗？”

“没什么事。”

“明天晚上几点回来？回家吃吧，让你爸给你做。”

“八点多。不用等我，你们吃你们的，我在机场随便吃点儿得了。”

“机场有什么好吃的，我们等你回来再吃饭。”

“那行吧，我回家吃，明儿见！”

“明儿见！”

撂下电话，我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在讲天津话。说来奇怪，我在外漂泊十几年，平常说话几乎没有天津口音，可只要和家人说话，即使对方还没开口，我就能自然而然地冒出一口纯正的天津话。

这一年我35岁，来到向往已久的南美大陆重走了格瓦拉在《摩托日记》中走过的道路。一路上我一直在思考，思考世界，思考自己。告别南美时，我发现已经没有什目的地能激发出那种眼巴巴等待发的感觉，于是我知道自己终于达了终点。

下午从机场走出，北京一如往地笼罩着一层雾霾，可我还在走出航站楼的刹那间深呼吸了下。

出租车司机直接把车开到家口，卸下行李后我没有马上把它搬到楼上，而是一个人空手走到楼“砰砰砰”地敲门。妈妈来开门她的手里还拿着拖把，而爸爸正在沙发上看电视。沙发前的茶几摆了几道菜，为了保温都用白盘扣着，红烧肉的酱香味扑面而来。

我说：“爸妈，我回来了。”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就自己从未出过远门，跟千百次放回家或者下班回家时一样。

我终于明白旅行的终极状态再是沸腾，而是平静；不再是远行而是回家。

（摘自《只要不忘了回家的路中信出版社 图/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