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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在夹缝中挣扎

2016-06-03田裕娇

当代小说 2016年5期
关键词:底层小说生活

田裕娇

提到底层时,我们在谈论什么?工人、农民、穷人,还是在困苦中挣扎的人,被随意地剥夺和损害、侮辱和践踏尊严的人?最近的阅读,让我关注到底层中的一个群体——那些小城市里困顿虚无的青年。他们有劳动能力,生活并非无以为继,他们还年轻,这似乎意味着未来有无限可能性;但他们的生存状态或者暗淡、颓废,或者野蛮、挣扎,看不到出路和希望,毫无疑问,他们也属于底层。那么,这些年轻人是如何陷入底层的?是卑微的出身、社会或上层的强大压迫力,还是自身精神荒芜导致的下坠?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思考和呈现。

赵卡《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只鞋》,《青年作家》2016年第2期。这篇小说可以看做是一个底层文艺青年的一次失败性“还乡”,“我”在深圳呆不下去了回到老家萨县,在萨县黑社会里面摸爬滚打、看过人世百态后,又返回深圳。小说主要写的是“我”在老家的这段经历,以诗人阿想来萨县和“我”当小喽啰的经历为线索,暴露出血腥肮脏的社会溃烂面。为了生存和金钱,男人使用暴力、女人出卖身体,看场子、替人强拆、聚众赌博,械斗、淫乱、吸毒,这是一个没有道义和底线的社会,也没有人能够善终,“我”钟情的露露跳楼瘫痪、李强强被砍死、刘熙被人挑断脚筋,就连表哥二麻袋也大势已去,还得了梅毒。如果说露露、李强强等人是这个群体中的弱者,谁又是强者?老大二麻袋获取地位和金钱的方式只不过是把棍棒施加在更弱的人身上。“我”借用林语堂的话告诉表哥,“你们这种人,本身是最底阶层,利益每天都在被损害,却具有统治阶级的意识”,这或许是作者残忍揭露之后力图表达的重心,这一精神实质的开掘使得这篇小说不仅仅是底层的生存实录,还带有对国民劣根性的批判。

曹寇《办大事》,《青年文学》2016年第2期。这篇以“办大事”命名的小说更像是对大事的解构,对我们为之奔波的“娶妻生子、生老病死”的消解。小说写的不过是青年朱白到邮局取款这一个来回的经历,却呈现出主人公整个生命进程的荒诞、漫长和虚无。朱白走在路上,尽管他有稀奇古怪的走姿,依旧被淹没在人流之中,没人注意到他;偶然遇到女同学罗玉缝,罗玉缝张冠李戴地把他当成另一个人,朱白也不挑明,甚至虚构起自己的职业、女儿、日常,好像他的生活真的柴米油盐一般实实在在;没有任何大事值得朱白去储蓄,他为了讨好漂亮的大堂经理而存钱,得知名花有主后也不怎么失落,更让他感到虚空和手足无措的是生活本身。无聊的小事堆砌起来的生活是如此没劲、如此虚无,似乎连他这个人的存在都是可有可无的。活着的意义在哪里?这是朱白的困境,也是许多人的困境。

魏思孝《吾友赵西》,《作家》2016年第2期。魏思孝是曹寇“领导”的“屌丝作协”的一员,他比曹寇更底层。魏思孝的小说少有风物的描写,语言也不见雕琢的痕迹,而是凭借真实、直接的力量把读者拉进来,直面底层青年无奈和无聊的生存现实。《吾友赵西》其实写的是“我”和赵西,是我们这类在社会的夹缝间流窜的人,“我”不仅是叙述者、赵西命运的见证人,还是与赵西同病相怜的人。我们喜欢过同一个女人王娜,这让我们有间隙,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经济和社会地位远在我们之上、看不起我们的李文博,我们无所事事,友谊时断时续……“我”没工作时赵西送快递,“我”送快递时赵西开黑出租,最后,赵西奸杀女乘客被执行死刑,他的自取灭亡更像是对生活的反抗和戕害。魏思孝经常从法制节目中取材进行小说创作,比如他写过一个题为《该男子已被刑拘》的短篇,当人们在关注男子犯罪事实本身的时候,作者思考的是男子犯罪之前的遭遇,呈现被刑拘者所处的逼仄的生存环境。在魏思孝的小说中找不到同情或怜悯的姿态,他的底层写作不是站在高处俯视底层,而是身在底层写底层。

李祯《魏晓是谁》,《山东文学》2016年第1期。小说由两个不相干的短篇组成,在《我们来谈谈奥运会吧》中,魏晓是狗赫的新女朋友;在《清晨做了一个夜间的梦》中,魏晓是王昊鹏那个刁钻的怀孕妻子。第一篇里的奥运会或许隐喻这群浑身释放荷尔蒙的年轻人已经被社会涤荡殆尽的青春。多年失去联系的狗赫回来了,他衣锦还乡般向老同学们炫耀自己的女友和部队生活,曲终人散后狗赫莫名地嚎啕大哭,小说到此戛然而止,把困惑抛给了读者。第二篇中,半夜看了场球赛成了王昊鹏的噩梦,为此妻子离家出走,丈母娘愤怒地找上门,最后他被大舅子像鸡一样抹了脖子。所以,魏晓不仅是女人,更是无形却能把人逼入绝境的现实。作者李祯还是位90后在校大学生,对社会青年生存问题的观察和表现却很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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