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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刘震云小说的乡土情结

2016-06-03王婉波

青年文学家 2015年17期
关键词:批判刘震云小说

摘 要:乡土审视在刘震云的笔下有两种呈现方式:一种是对有着古朴生存方式和道德情操的乡土的眷恋之情;一种是对野蛮残酷的乡土现实的无情批判。本文从时代背景、个人经历、心理动因等角度对刘震云小说中的乡土情结进行分析。

关键词:刘震云;小说;乡土情结;批判

作者简介:王婉波(1991.8-),女,汉族,籍贯:河南焦作,云南民族大学人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在读,专业:中国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17-0-02

在1979年刘震云开始写第一篇小说《瓜地一夜》起,他就一直在叙写乡村文化,《故乡天下黄花》、《故乡相处流传》、《故乡面和花朵》是其“故乡系列”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三部小说,把“乡土气”内容阐发到了极致,像《头人》、《塔铺》、《新兵连》、《温故一九四二》等,这些小说全都是以故乡为写作背景的描写了随时代的变化、经济快速的发展、农村人民的生活水平、文化程度和价值观念发生的一系列变化,这些作品都是在对乡村农民生活进行敏锐观察下创作出来的。包括《单位》、《一地鸡毛》等作品,也是对乡村青年这一叙述主体通过努力到达城市为视角进行描写的。因此可以看出,乡土情结已深深地扎根在了刘震云的内心,成为他创作的力量和源泉。

一、乡土眷恋

对乡土的怀恋是人类永恒的情感,尤其在中国一个有着数千年的农业文明历史的国家,它使人们怀念故乡时情感深处大都饱含着鲜明的乡土情结。刘震云从小在农村长大,是一名典型的农家子弟。《塔铺》是刘震云的成名作,也算是刘震云纯正意义上的乡土题材小说。在1978年,也就是恢复高考的第二年,塔铺镇上一个高考辅导班里,有 高干子弟“耗子”、“我”、农村学生 “磨桌”、乡村少女李爱莲和大龄农民王全等一些人,这些在一起学习的人为了追求各自不同的梦想发愤图强。作品一方面呈现了新中国建立后改革开放初期,乡村农民的生活困境—贫穷、落后,另一方面也讴歌了农民质朴、勤劳、坚韧的美好品格。在小说里,父亲为了帮“我”找到复习资料《世界地理》,徒步走了180多里路到汲县一个亲戚那里,连着走了整整两天,鞋都走坏了,脚上也磨满了血泡,这种淳朴高尚的父爱,让每一位读者都为之感动。女友李爱莲为了让“我”安心进行考试,编了一个美丽而善意的谎言,她在新乡市参加高考,虽不能与“我”在同一个考场里作战,但心却是一体的,然而在“我”还在考场里奋笔疾书时,她却已成为了别人的新娘,纯真的爱情令人神往。“我”与王全、“磨桌”一起相互帮助共同度过了艰难岁月,在一个教室里奋斗苦读,这样的友谊地久天长。这是刘震云作品当中极少见到的温情脉脉的作品,他的写作视角以普通人物为主,创作中流露出对他们真挚地同情与关怀,这正是作者对故乡深厚感情的表现,也表现了作者对有着古朴生存方式和道德情操的乡土的眷恋之情。

二、乡土批判

刘震云在讴歌故乡人民纯朴、善良和美丽的同时,另一方面更多表现了对故乡理性的审视,并对之进行批判。在他的乡土世界里,描述最多的是物质的匮乏和人类精神世界的贫瘠。他通过“故乡”观察和反思着物质重压下人性的扭曲以及精神奴役下人的痛苦与挣扎,在悲观绝望中寄予了作者深厚的关怀,传达了对社会现状的不满。

(一)现实环境中的故乡

与故乡近距离的接触,并没有使他对故乡有多少憧憬式的留恋,而是无情的批判。《温故一九四二》是一部让人心生绝望的小说,这是一部揭开民族心灵伤疤、往伤口上撒盐的小说,这也是一部在历史最无情最黑暗的角落里散发一丝微弱光芒的小说。这是人类的耻辱,一段被遗忘的历史,一段必须面对的真相。一九四二年,正是抗日战争艰苦卓绝的一年,在河南发生了一场大旱灾,大旱之后,又遇蝗灾,水旱蝗灾袭击全省一百一十个县,祸及三千万黎民百姓,死了三百万人。寥寥中原,赤地千里,易子而食,易妻而食,狗吃人,人吃人……小说引用了美国《时代周刊》记者白修德的一段见闻:“一个母亲把她两岁的孩子煮吃了;一个父亲为了自己活命,把他两个孩子勒死,然后将肉煮吃了。一个八岁的男孩逃荒路上死了爹娘,碰到汤恩伯的部队,部队硬要一家农民收容弃儿,后来这个孩子不见了。经调查,农户的茅屋旁边的大坛子里,发现了孩子的头骨。骨头上的肉,被啃得干干净净。”1一个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丧失了最起码的人性,变得禽兽不如了。然而作为当时中国最高统治者的蒋介石,他认为:“可能有旱灾,但不会这么严重。”在他看来,宋美龄访美、甘地绝食、斯大林格勒大战等这些事件当中的任何一件,在一九四二年的世界环境中,都比三百万人要重要。不管怎样,他最终还是赈灾了。可这些赈济灾民的物资、粮食和票款却被各级政府、银行、军队层层盘剥级级克扣,挪用、贪污、截留,最后到达灾民手中时已经所剩无几。在这场灾难面前,数千年的中华文化、灿烂历史教给我们的孝悌忠信、仁义礼智、以及什么自由、平等、博爱等舶来品,全被一张嘴、一顿饭嚼碎得一干二净。至于民族大义、人格尊严,更是无从谈起。山珍海味、满汉全席的菜单上,全写着“吃人”二字。作者给予了赤裸裸的批判,那些易子而食、易妻而食的难民,以及在天灾人祸的背景下,仍然对灾民横征暴敛、苛捐杂税不减分毫的贪官污吏就成了禽兽;那些为了苟活而向日本人卑躬屈膝、投降变节的汉奸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奴才。就是这场大灾难,“我”不知道,1942年的亲历者和他们的后代也遗忘了,这让刘震云感到很震惊,刘震云说他写这部小说的目的就是为了长民族的记忆,避免灾难的重演。

(二)地理异质环境中的故乡

刘震云在走出故乡后的回望中,不仅避免了贵族式的审视,同时对它有了进一步的理解。他认为“故乡是一个社会的整体,不但包括人、土地、环境,还包括维持人、土地和环境的社会政治、经济形态及生活方式,而且从这个意义上说,故乡就是国家,它在人们身上和心上打上了基本相同的烙印。”2这时他对故乡的理解,他把故乡放在了异质环境中去质疑和观察。

部队和单位是刘震云创作中选择的保持一定观察距离和审视故乡的地理异化环境。在作品《新兵连》里,文中的几个主要人物都来自农村,他们的话语活动等都打上了深深的故乡烙印。在他们身上,刘震云跨越了对家乡从浅到深认识的第一步,在大的异化环境中去细致地观察出故乡的小来。部队提供了这样的一个异化环境,人们从参军到从军,首先已经得到了故乡人民的初步认可,在部队上如果能够顺利地得到入党、提干、分配工作等荣誉,那么这都可以让他们满怀欣喜、收获自尊,他们对自身价值的认同和实现就是通过周围其他人眼光的认可达到的。每一个人都为了这个看似不同实则相似的目的,这些一起睡过打麦场一起玩到大的人们,一再降低自己的道德底线,以贬损和牺牲他人的方式来达到利己的目的。“元首”想要找机会接近军长,就不择手段地争取为军长开小车的名额;检举并告发了和自己同村的“老肥”有羊羔疯,使得“老肥”面临被退回农村老家的厄运,以致自杀;代理班长李上进因为入党失败失去了理智,开枪杀死了自己的指导员,结果被判了十五年徒刑;为了向对象求婚,一心只想入党,全然不顾一切,这是多么疯狂的举动。他们在异化环境里慢慢地丢失了农民的质朴,更多放大了在小农经济中形成的狭隘、自私、势利等特点。故乡的人民第一次走进社会舞台,他们的表现让作者失望,制度的制约、物质的贫乏和机遇的稀缺,导致了他们在精神发育上的畸形和贫瘠。刘震云对故乡人民的恶行没有进行开脱,而是反省和思索。

《新兵连》等作品给刘震云的思路和情感打开了一个闸口,在之后的一段时期里的创作,他不再以故乡为人物活动的舞台,而是使人们离开故乡进入都市生活,在新的生活漩涡里挣扎。刘震云曾说过:“一些与故乡没有直接关系的作品,如《单位》、《一地鸡毛》、《手机》等,表面上看是写城市的,其实在内在情感的潜流上,也与故乡或农村有很大的关系。”

《一地鸡毛》里小林小学老师的出现,带着故乡的影子。面对生活中的各种困境,小林学会了妥协忍耐、卑躬屈膝,个人的斗志和锐气在一点点的被腐蚀掉,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卑怯。面对来北京治病的家乡的小学老师,妻子含沙射影的骂起了保姆,当着他的面下起了逐客令,他却很无奈,想款待一下自己的小学老师,又感到无能为力。可是当他看到妻子对自己的老师冷落而老师最后辛酸转身离开时,那一刹那他觉得“身上沉重极了,像有座山在自己身上背着,走不了几步,随时都有被压垮的危险。”从中也能看到,在小林身上还透露出浓厚的乡土气息,内心深处还是传统的道德礼法。“老家如同一个大尾巴,时不时要掀开让人看看羞处,让人不忘记你仍是一个农村人”。故乡里藏着太多让人难以割舍的东西,让人嫌弃它,却又忘不了它。

新世纪刘震云的《手机》等,成功地反映了由经济、科技、文化的高度发展而导致的具有明显异化特征的人类生存新困境,在反讽意味浓厚的喜剧中展现出对丑恶现实的抨击和辛酸人生的感慨。在1969年,吕桂花为了给自己想念的新婚丈夫打个电话,骑着破旧的自行车迎着雪行了四十里的山路,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到1927年,严老托人给口外的严白孩捎个回家结婚的口信,这个口信经过驴贩子老崔、打鼓的老胡、起鸡眼的小罗等人之间的传递,用了两年多的时间,虽然在严白孩收到时已经走了些样,但还是在笃厚人心的坚持下最终实现了,并没有耽误严守一的奶奶结婚。虽然农业社会落后又闭塞,人们却善良笃行、诚挚忠实,现代社会虽然发达便捷,可人与人之间却是重重壁垒和猜疑。在作品中严守一有句万能的谎言“开会呢”;费墨每次发言时都是扯一通火车、萝卜、狗熊后恍然想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语言成为善谈者的杂耍,撒谎、耍贫、调侃,人们越来越会说话,人在享受着说话的快感时,却忘了说话的本来目的。刘震云通过对这几个时段的对比,就表达了乡土文明在城市现代文明影响下的异质。

这些作品表面上不描写故乡,实际上故乡已经不再是原来单纯的词义而是整体涵义被提升了。刘震云已经从最开始近距离地对物质贫乏的故乡浅层次的生存境况的描写过渡到了对人精神存在与内在情感的关注,他作品中的故乡已经超越地域的限制上升到了精神故乡的领域,他也逐渐走出了对故乡的世俗关怀而进入到了精神关怀,开始对故乡进行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的关注。由此刘震云已从对故乡的同情转向了敏锐冷峻的批判。

故乡是刘震云创作的灵魂和归宿,向世人展示故乡,改变贫穷、落后的故乡,是他一直的追求。他通过对乡土世界的人和事的描写,对人性的变迁、现实的残酷、底层人民的疾苦寄予了极大的关注,这给广大的读者带来了很大的震撼,但更多的是深深地反思。

注释:

[1]康鹏;《党史纵横》- 2012-12-01

[2]刘震云.整体的故乡与故乡的具体[J].文艺争鸣,1992,(01):03.

参考文献:

[1]高飞.河南现代作家的乡土情结探因[N].商丘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6(04).

[2]王光华.刘震云小说中故乡情结解读[N].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04).

[3]刘震云.塔铺[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92.

[4]刘震云.新兵连[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5]刘震云.一地鸡毛[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0.

[6]刘震云.手机[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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