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夫妻婚姻自传体记忆的内容特征

李逢战　王大华　贾孟华　王　岩

(第四军医大学医学心理系，陕西　西安　710032)



老年夫妻婚姻自传体记忆的内容特征

李逢战王大华1贾孟华1王岩1

(第四军医大学医学心理系，陕西西安710032)

〔摘要〕目的分析老年夫妻婚姻自传体记忆的内容特征。方法对247对老年夫妻进行限时5 min的婚姻自传体记忆快速提取访谈，从事件性质、事件涉及的领域及事件的具体内容三个维度进行分析。结果 ①事件性质中，共享和支持的性质较多，分别占28.5%和31.3%；事件领域中，不涉及第三方的事情最多，占70.1%，其次是牵涉到子女和父辈的事情，分别占13.9%和8.7%；事件具体内容中，关于生命安全、精神生活、休闲娱乐和个人发展的事较多，分别占22.3%、17.5%、15.9%和14.3%。②事件性质和事件具体内容两个维度上，丈夫和妻子回忆的事件数量具有显著差异。③随婚龄增加，不同性质的事件、不涉及第三方的事件、涉及同辈的事件及关于日常生活、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的事件都基本呈U形分布，其他方面的事件不具备这种特征。结论老年夫妻婚姻自传体记忆的内容特征基本符合现实状况，也基本符合相关理论的观点。

〔关键词〕婚姻；自传体记忆；内容特征

自传体记忆是一种指向自我并与个人经历相关的记忆，它受制于个体短期和长期目标的影响，人类通过这些目标实现个人认同和人生价值〔1〕。Conway等〔2〕称自传体记忆是人类的鲜活记忆、真实记忆，是自我记忆系统的核心部分。关于自传体记忆特征的经典研究是，研究者得到了不同生命阶段自传体记忆的分布曲线。这种曲线强调了三个重要部分：婴儿期遗忘现象，生命最初记忆数量很少；怀旧性上涨，体现在10～30岁记忆数量的上涨与浮动；近期效应，记忆数量随时间临近逐渐上升〔2〕。但是，这种经典研究是基于人们对一般事件的记忆，而没有针对特定生活领域内的自传体记忆进行研究。社会情绪选择理论认为，随着年龄的增加，尤其是进入老年期，人们会越来越重视与重要他人的交往〔3〕。据此，有研究发现，配偶支持在老年期生活中有着重要作用〔4〕。配偶支持是老年人社会支持的主要来源，与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有密切关联。因此，重点关注婚姻这一特定领域的自传体记忆特征有着重要意义。王倩蓉〔5〕对257名平均年龄为66.6岁的被试进行了婚姻自传体记忆的研究，并从事件的积极性和消极性两个方面对自传体记忆的数量特征进行了分析，结果发现，婚姻自传体记忆的回忆数量，无论积极事件还是消极事件，其时间分布均呈现U形。这与不同生命阶段自传体记忆的分布曲线的特征基本一致，即从20岁之后，事件数量分布呈U形曲线。但是，如果只是把婚姻自传体记忆事件分为积极和消极，而且只是分析数量特征，也许并不能真正揭示婚姻自传体记忆的内涵。Berntsen等〔6〕选取了1 241名20～93岁的被试，分别对高兴、悲伤、痛苦、重要、无意识等不同类型的一般自传体记忆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老年被试报告的开心和重要事件在20多岁出现了怀旧性记忆上涨现象，而悲伤和痛苦的事件没有出现这种现象。由此推测，若对婚姻自传体记忆的内容特征进行分析，也许所得结果也会有不同。通过了解这些婚姻自传体记忆事件的内容特征，会给人们带来一些经营婚姻的指导和启示。本研究旨在分析老年夫妻婚姻自传体记忆的内容特征。

1对象和方法

1.1对象自北京市海淀区北太平路街道、万寿路街道和学院路街道的15个社区247对夫妻，年龄60～85岁，平均68.23岁。在494名被试中，15人未回忆出事件，其中，男13名，女2名，予以剔除。其余被试共回忆出2 044件事情。婚龄在45年以上的被试有141人(29.4%)。事件发生的时间为婚龄45年之后的共有176件(8.6%)。三位编码者一致性信度在事件性质维度上为0.90，在事件领域维度上为0.97，在具体内容维度上为0.90。

1.2程序采用一对一访谈形式，由一名主试协助一位被试在被试家中两个独立的房间内完成访谈。被试首先填写知情同意书；然后在主试的协助下，完成基本信息填写，包括性别、年龄和结婚时间；接下来，进行一对一限时5 min的自传体记忆快速提取访谈。在进行自传体记忆提取时，主试指导语强调的关键点有：限时5 min、夫妻之间、具体事件、不强调事件情绪效价、数量越多越好。

1.3编码从三个维度对事件进行编码：事件性质、事件领域和具体内容。根据事件所体现的性质，从冲突、共享、共担、支持与孤立等几个方面进行编码。冲突的内容主要包括吵架、意见不一致、有分歧等。共享指夫妻共同经历的事件，这些事件体现了开心、感动、幸福与满足等。共担也指夫妻共同经历的事件，但这些事件体现了压力、责任等。支持是指由夫妻中一方做出的一些具有促进家庭功能的事情。孤立指发生在夫妻中的一方事情，且这些事情不具备促进家庭功能的作用，甚至对家庭功能有所损害，而另一方因为主观或客观原因没有表现出有所作为。

根据事件是否涉及第三方，从同辈、父辈、子女、孙辈与夫妻等几个方面进行编码。同辈方面指事件涉及兄弟姐妹及朋友等。父辈方面指事件涉及父母、叔伯、姨、姑、舅等。子女方面指事件涉及儿子或女儿。孙辈方面指事件涉及孙子、孙女。夫妻方面指事件只体现夫妻二人，不存在第三方。另外，对于没有表达出事件所涉及的人物的事件编码为信息不明。

根据事件所体现的具体内容，从生命安全、日常生活、个人发展、物质生活、休闲娱乐、精神生活、结婚与生育等几个方面进行编码。生命安全方面指事件体现了健康、照料、死亡、丢失等危机健康和安全等。日常生活方面指发生的日常事情、生活琐事等。个人发展方面指事件关于工作问题、个人成长、子女教育、教养等。物质生活方面指事件关于居住条件、经济条件等。休闲娱乐方面指旅游、参加活动等。精神生活方面包括夫妻之间分离、团聚、沟通、表达和交流等事件。结婚方面除了夫妻二人之间结婚之外，还包括关于子女结婚的事件。生育方面包括夫妻二人和子女方面生孩子及关于要不要二胎等问题。另外，对于没有表达出事件具体内容的事件编码为信息不明。

1.4统计学分析采用SPSS19.0软件进行χ2检验。

2结果

2.1各维度事件数量分布特征事件性质数量分布中，支持性事件640件、共享性事件582件、冲突事件323件、共担事件309件、孤立事件190件。事件领域数量分布中，不牵涉第三方的婚姻自传体事件最多1 432件；其次是牵涉到子女事件285件和父辈事件177件、同辈事件55件、孙辈事件48件、信息不明47件。事件内容主要关于生命安全(456件)、精神生活(358件)、休闲娱乐(326件)和个人发展的事(292件)，其余日常生活250件、物质生活188件、生育85件、结婚62件、信息不明27件。

2.2各维度事件数量分布的性别差异事件性质和具体内容的事件数量上性别差异显著(χ2=27.96、28.62，P均<0.000 1)，在事件领域的事件数量上性别差异不显著(χ2=7.82，P=0.17)。具体差异表现为：丈夫回忆出的共享性事件和共担性事件多于妻子，而妻子回忆出的孤立性事件要多于丈夫。丈夫回忆出关于个人发展、物质生活和休闲娱乐的事件多于妻子，而妻子回忆出关于生命安全的事件多于丈夫。见表1～表3。

表1事件性质性别特征(n，n=247)

性别冲突共享共担支持孤立丈夫15632419232477妻子1672581)1171)3161131)

与丈夫比较：1)P<0.001，下表同

表2事件具体内容的性别特征(n，n=247)

性别生命安全日常生活个人发展物质生活休闲娱乐精神生活结婚生育信息不明丈夫20912716311618717438509妻子2471)1231291)721)1391)184243518

表3事件领域的性别特征(n，n=247)

性别同辈父辈子女孙辈夫妻信息不明丈夫28861362576731妻子27911492366516

2.3各维度事件比例的婚龄分布特征以每5年为单位将被试婚龄段作为横轴，以每种事件在其总事件中的比例为纵轴，对显示，婚龄45年内，不同性质的事件其婚龄分布特征基本呈U形。婚龄在45年内，不涉及第三方的夫妻事件和涉及同辈的事件基本呈U形分布；涉及子女和父辈的事件随婚龄增加，逐渐减少；涉及孙辈的事件从在婚龄25年时开始出现，之后随婚龄增长呈倒U形曲线分布。关于生命安全的事件在任何阶段，其比例都是稳定的；关于个人发展的事件变化平缓，但也有减少趋势；关于休闲娱乐的事件在婚龄35年时突然上升，之后趋于稳定，在婚龄达到45年之后，开始减少；关于日常生活、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的事件，在45年的婚龄内，基本呈U形分布。见图1。

图1　时间性质、领域及具体内容的婚龄分布

3讨论

本研究结果与之前的研究〔6〕确实有所不同。事件性质的数量特征显示，支持性事件、共享性事件最多，换言之，在婚龄达到40年左右的老年夫妻的记忆中，夫妻二人“同甘共苦”的事件最多。这符合夫妻应“同甘共苦”的传统观点。事件领域的数量特征表明，除了夫妻二人之外，婚姻自传体记忆涉及最多的是子女和父辈，这与我们国家的现实状况相一致。在我们国家，许多父母会将主要精力放在照顾、抚养和教育孩子上，许多父母表示为孩子操碎了心。另外，涉及父辈的事情也较多，这说明儒家文化所强调的“孝”在夫妻中也有明显体现。事件具体内容的数量特征说明，在老年人的记忆中，健康平安非常重要，精神生活和休闲娱乐也是重要组成部分，个人发展方面的事件也占据了不小的地位，而物质生活并不重要。提示年轻人，在经营自己的婚姻时，不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物质条件的追求上，因为生命的最后，人们最在意的是健康、心灵和娱乐。

事件性质性别差异分析结果说明在丈夫的记忆中，更多的是关于自己能担当、有责任心的事件，而在妻子的记忆中，更多的是需要丈夫时他没有出现的事件。另外，事件具体内容中个人发展和物质生活事件的性别差异说明，在整个婚姻生活中，丈夫更多地关注个人的发展与能不能给婚姻生活提供物质保障；休闲娱乐的性别差异及休闲娱乐在退休后出现突然上涨的情况可能说明，退休后丈夫会更多地参加娱乐活动。生命安全事件的性别差异说明，在婚姻生活中，妻子主要关注家人的健康、平安。这些结果符合人们对丈夫和妻子的期待，即：丈夫要有担当、有责任心，要有一定的地位，要具备为婚姻生活提供物质保障的条件；妻子虽然重视丈夫的陪伴，但更多地是把家庭的健康和安全放在首位。

不同性质的事件其婚龄分布特征可能是因为婚龄达到45年以上的被试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因此，其事件自然较少，导致分布曲线尾端出现下降的情况。这与前人〔6,7〕研究基本一致。不同领域的事件其婚龄分布特征显示，涉及子女和父辈的事件随婚龄增加，逐渐减少，这是因为子女从出生到成长会逐渐脱离夫妻的二人世界，父辈们也会慢慢地离开他们。涉及孙辈的事件从在婚龄25年时开始出现，之后随婚龄增长呈倒U形曲线分布，这符合人们生活的自然规律。另外，不同领域的事件其婚龄分布的特征还说明，人们在年轻时会将较多的精力放在朋友和伴侣上，但随着年龄的增加，关注的目标会有所转移，直到老年期，当意识到时间有限之后，会重新把精力放在重要他人上，这符合社会情绪选择理论的基本观点〔8〕。不同事件内容的婚龄分布特征说明夫妻对家庭的健康、平安一直比较在意。即人们通常会在退休后开始旅行、娱乐和休闲，而婚龄达到45年之后，该方面的事件开始减少与婚龄在45年以上的被试人数较少有关。此外，日常生活和精神生活在45年的婚龄内基本呈U形，与前人〔5,7〕研究基本一致。值得注意的是，物质生活也基本呈U形，这其中在退休时的上升可能是因为老年人在退休后对住房、养老生活保障等一些问题表现出来的关心、重视。

4参考文献

1Fivush R.The development of autobiographical memory〔J〕. Ann Rev Psychol,2011;62:559-82.

2Conway MA,Pleydell-Pearce CW.The construction of autobiographical memories in the self-memory system〔J〕. Psychol Rev,2000;107(2):261-88.

3Carstensen LL.Evidence for a life-span theory of socioemotional selectivity〔J〕. Curr Direct Psychol Sci,1995;4(5):151-6.

4王大华，张明妍.老年人配偶支持的特点及其与夫妻依恋、婚姻满意度的关系〔J〕. 心理发展与教育,2011；(2):195-201.

5王倩蓉.老年人婚姻相关自传体记忆及其与依恋的关系〔D〕.北京：北京师范大学,2013.

6Berntsen D,Rubin DC.Emotionally charged autobiographical memories across the life span:the recall of happy,sad,traumatic and involuntary memories〔J〕. Psychol Aging,2002;17(4):636-52.

7贾孟华，杨小洋，王大华.婚姻自传体记忆的数量特征：时间与依恋风格的影响〔J〕.心理与行为研究，2015；13(2)：271-7.

8Carstensen LL.Social and emotional patterns in adulthood:support for socioemotional selectivity theory〔J〕. Psychol Aging,1992;7(3):331-8.

〔2015-01-26修回〕

(编辑杜娟)

〔中图分类号〕B84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9202(2016)08-1985-03；

doi：10.3969/j.issn.1005-9202.2016.08.094

通讯作者：王大华(1971-)，女，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老年心理学研究。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13JJD190001)

1北京师范大学发展心理研究所

第一作者：李逢战(1987-)，男，助教，硕士，主要从事心理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