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管宝宝”的喜与忧

闵青

怀孕在很多人眼中看起来很正常，但对一些生育困难的夫妻来说，他们需要借助试管婴儿这样的技术才能获得一个孩子。

随着二孩政策的放开，越来越多原来想要二孩却受政策限制的夫妻、失独家庭、再婚家庭，选择了目前已经比较成熟的助孕技术——试管婴儿。这项技术给无数渴望拥有孩子的家庭带来了希望，但很多人也存有一定的担忧：我能做试管婴儿吗？试管宝宝会更脆弱吗？有没有什么风险？我们今天就邀请到了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生殖中心主任医师韩红敬，为我们揭开试管婴儿的神秘面纱。

“试管二孩”，生不生？

记者：韩教授您好，最近很多医院迎来了生育高峰，很多生育困难的夫妻表示也想要个“猴宝宝”。能否介绍下目前试管婴儿的主要适应症群体是哪些，成功率高吗？

韩红敬：主要是针对输卵管不通的病人、严重的子宫内膜异位症的病人，还有一些多囊卵巢患者，还有些严重少弱精的男性。不过他们也不是一上来就做试管，也可能先经过了一般治疗或手术治疗无效后再来做。成功率平均下来在40%～50%，但年龄大的人可能就没有那么高。现在40岁以上的人，成功率到15%左右就相当不错了。

记者：二孩政策放开后，有一些高龄女性怕正常怀孕有困难，想做试管婴儿，您会建议她们做吗？

韩红敬：高龄确实是试管婴儿的指征之一。年龄大了不容易怀孕，又希望怀孕，借助外界的手段给她做也是可以的，但是首先得评估。年龄大了可能会有各种内科合并症，首先得检查大的器官功能，综合评估全身状况，看看适不适合妊娠和怀孕。还要看卵巢储备功能，卵巢储备功能存在个体差异，有的人年龄大了，但可能卵巢储备功能还不错；但普遍来讲卵巢储备功能随年龄增加而下降，一方面卵泡数量减少一方面卵子质量下降，导致怀孕的机率减少，流产风险增加。

总之，一是看身体能不能耐受妊娠，二是看可不可能做。同时也要跟她们交代，年龄大了有可能怀孕机率低了，流产风险高了，但治疗费用又偏高。看看这样的一个情况能不能接受得了，一定要做一个充分的知情和沟通。

记者：做试管婴儿对于年龄有限制吗？

韩红敬：没有硬性规定，但是45岁以后再做试管婴儿，成功率会很低。现在放开二胎以后，高龄孕妇多了。对45岁以上的女性来说，年龄大了卵泡数量减少，有的人压根不排卵，或者卵子质量下降，卵子出现各种异常。即便是怀孕后，流产风险也会很高。

我们通常不鼓励45岁以上的人要孩子，但她们确实也有生育的要求，所以不能绝对一刀切。但至少应是没有什么内科合并症，能耐受得了怀孕过程。怀孕10个月对整个母体还是有一定的要求，如果有严重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等合并症时，首先要做一个评估。

探秘试管里的“生命”

记者：刚才您提到怀胎十月对身体有要求。不少人从字面理解，认为“试管婴儿”是在“试管”里长大的，是这样吗？

韩红敬：其实不是的。试管的意思是不在自己身体里面受精，而是体外受精。胚胎仅在实验室的培养皿里培养3-5天就被移植回女性的字宫腔内，剩下的过程就和正常怀孕一样，怀胎10个月都是在体内进行的。

记者：那么做试管的过程具体要经过哪些步骤？过程会痛苦吗？

韩红敬：首先是全面体检后，确定促排卵方案。一般促排卵需要10天左右，期间间断来医院检查超声或抽血化验几次，直到卵泡长好后，超声引导下穿刺取卵，同时丈夫留取精液，把精子和卵子放在一起培养，在培养箱中培养3天或5天左右，然后移植到宫腔，移植后14天检查是否怀孕。移植胚胎是不疼的，为了减少对子宫的刺激，我们会把特别细的一根软管轻轻送入宫腔，再把胚胎移进去。取卵可能会有点疼，一个带穿刺架的超声阴道探头进入阴道，经穹窿进针，穿刺取卵，但大部分患者都能耐受。目前取卵可以在麻醉下做无痛取卵，减少患者痛苦。

记者：最近好多人专门跑到泰国去做试管婴儿，据说那里能选择胎儿性别。试管婴儿的性别可以选择吗？

韩红敬：我们移植的时候会给病人看胚胎，第3天胚胎经显微镜放大后看上去是6到8个细胞，就像几个小花瓣一样，不可能看得出来是男是女。什么时候需要选择性别？只有做第三代试管（PGD），涉及到某些性连锁遗传病时，需要鉴定性别时，才通过活检胚胎的1个细胞或囊胚的滋养层送检才能检查出来。总之是有医学指征的性别鉴定才能做。单纯选择性别我国国家法律不允许，伦理上也不能通过。

记者：如果来做试管的人告诉您，我想要双胎，这种可以实现吗？

韩红敬：门诊时确实有人来就诊，说想要双胎，要求试管的。遇上这样的情况，我们首先要给她解释哪些情况适合做试管婴儿，双胎不是试管婴儿的指征，同时也不是试管婴儿的目的，试管婴儿是希望帮助这些不孕的夫妇得到一个健康的孩子，多胞胎是试管婴儿的并发症之一，是我们尽量避免尽量减少的。因为双（多）胞胎并不是正常的妊娠状态，增加了母儿的风险及并发症。

记者：也就是说，双胞胎实际上是一种病？

韩红敬：对。大家虽然看到的很多双胞胎是好的，但双胎在产科是病理妊娠，需要进行高危孕妇管理，医生会非常重视。有的人为了做双胞胎吃促排卵药，是不可取的的。双胞胎对妈妈来说妊高症、糖尿病的风险会增高，对孩子发生巨大胎儿、早产的风险也增加了。到了生产的时候剖宫产手术率增加；产后出血、失血性休克的风险增加、需要输血、子宫切除，甚至发生生命危险。

对“试管宝宝”的种种担忧

记者：试管婴儿会比普通婴儿更脆弱吗？

韩红敬：总体来讲，试管婴儿和普通婴儿相比没有显著差别。试管婴儿的生长、发育和认知功能与自然妊娠相似；但是，低出生体重、高血压、外周性肥胖、高血糖几率比普通婴儿增加。另外，试管婴儿发生多胞胎的风险增加，引起早产及早产儿健康问题增加。

记者：有人担心，反复多次取卵会影响女性健康。还有人担心，促排卵会使患者卵巢癌、乳腺癌的风险增加吗？

韩红敬：目前尚没有明确证据说明多次取卵会影响健康。关于促排卵与癌症的关系，大家的确很关注，结论也不一致，总体来说，促排卵没有增加癌症的风险，但需要大规模长期的随访。

记者：试管婴儿移植后胎停育是什么情况？

韩红敬：试管婴儿妊娠后发生胎停育的风险与自然妊娠相似。大部分的原因与胚胎本身有关，胚胎虽然能够着床，但发育到一定阶段就不能继续发育了，如果有条件将绒毛送检会发现胚胎可能存在染色体非整倍体或其他染色体异常。同时，胎停育也可能是母体的原因，常见的原因：遗传、解剖、内分泌、免疫、感染、环境等因素。

记者：移植后，很多试管婴儿的病人特别怕出血。出血是不是就意味着有流产、胎停的风险呢？

韩红敬：试管婴儿合并少量出血的情况很常见，不用过于担心，但一定要到医院检查。通常，医生会评估孩子发育的好不好，有没有黄体功能不足的问题，或其他影响因素。如果没有发现明确异常，则向病人解释并解除其不必要的顾虑，可适当休息观察病情。另外，有的人还会顾虑，说我前两天还恶心，怎么现在反应小了？是不是胎停育了？这充分说明病人是极度焦虑的，通过早孕反应的轻重来判断怀孕是否正常是很不准确的。有的人可能一次都没有早孕反应，其实孩子也好好的。

怎样生出一个健康的试管宝宝？

记者：很多人认为，只要精子好、卵子好，就能够成功要一个健康的试管宝宝。这种想法对吗？

韩红敬：这种想法总体来说是对的，健康的胚胎依赖健康的精子和卵子。但是，基于目前的医疗技术水平，还有些领域没能达到理想境界。事实上，精子好、卵子好，本身判断起来就不是那么准确。经常会有一些不明原因不孕，查精液、输卵管、卵巢功能都正常，各个方面检查的角度都是好的，但她仍然不怀孕。比如有一部分人做试管后，发现卵子和精子不能受精或不能卵裂，到这时才可能发现卵子发育成熟有障碍，但不做试管是无从得知的。有时实验室从形态学判断胚胎是优质的，看着很漂亮，但经PGS筛查发现染色体是非整倍体，那么这个胚胎就不能移植。

记者：除了前面说的年龄因素、卵巢功能等因素外，还有哪些因素会影响试管婴儿的成功率？

韩红敬：影响试管婴儿成功率的因素很多：对男方来说主要看精液质量，对女方来说，除了年龄、卵巢储备功能外，还要看患者本身导致不孕的原因，例如是否合并子宫内膜异位症、子宫腺肌症、多囊卵巢综合症、宫腔粘连、子宫肌瘤、子宫畸形等？另外还要看基础病，如糖尿病、高血压、肥胖、甲状腺疾病、自身免疫病等。

记者：一胎是剖腹产，还能做试管吗？如果以前流过产呢？

韩红敬：有的人做完剖宫产后子宫瘢痕愈合的不好，再怀孕容易发生子宫破裂，就不适合再次怀孕了。实在需要再怀孕的话，可能需要手术修补瘢痕后再考虑。所以对于有剖宫产史的病人，应该首先评估子宫瘢痕愈合情况。

一般情况下做过流产手术如果没有发生感染或大出血或其他合并症大部分是可以自然怀孕的。如果曾经多次人工流产，那么发生宫腔粘连、子宫内膜薄、输卵管阻塞的风险增加，发生不孕的风险就会增加。部分严重宫腔粘连的病人，经反复宫腔镜手术也很难恢复正常，就很难再生育。

记者：如果是想要二孩来做试管婴儿，还有什么话想对她们说的吗？

韩红敬：因二孩来做试管的绝大多数因为年龄偏大，当然也可能存在其他影响怀孕的因素需要做试管。首先，一定要做综合评估身体情况，评估适不适合再次怀孕：包括全身的疾病如高血压糖尿病等，也包括子宫瘢痕愈合情况，评估第一次分娩的并发症及合并症；第二，要优生优育：改变不良生活方式、戒烟戒酒、控制体重、提前服用叶酸等等；第三，控制年龄风险，一般年龄大于35岁，怀孕后产前诊断防止畸形及先天愚型儿出生；有条件的也可做植入前筛查，减少流产风险；最后，要放宽心态，不要勉强，尤其45岁以上的高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