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骗

顾振威

在开往武汉的列车上，一个女人正在愠怒地训斥她身边的孩子。

女人有四十多岁，脸上搽着厚厚的粉，嘴唇涂得鲜红鲜红的。她身边那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不停地哭着。女人气恼地对小女孩说：“我给你买了那么多好吃的，又给你买了新衣裳，你还哭什么？守着那个穷家破院有什么好？”

小女孩抽泣着说：“我不跟你去，我要回家，你就发发善心让我回家吧。”

女人生气地说：“我是不会让你回家的，想回家，等下辈子吧。”

列车风驰电掣般向前开去。女人有点乏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就找出一条毛巾，用毛巾把自己的左胳膊和女孩的右胳膊绑在了一块儿。

小女孩仍在抽抽搭搭地哭着，看到她那哭红的双眼，我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在女人闭目养神的时候，我跑到乘务室找到乘警：“前面车厢里有个拐骗少年儿童的女人，你们快把她抓起来吧。”

乘警叫醒了趴在座位上睡觉的女人：“请跟我到乘务室去一趟。”

女人用右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瞪着眼睛问：“我凭什么跟你到乘务室去？”

乘警用手指了指小女孩：“这小女孩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用毛巾把她和你绑在一起？”

女人用右手解开了毛巾：“她是我女儿，我怕我睡着了她偷偷跑丢了。”

乘警蹲下身子，拉着小女孩的双手，一脸微笑地说：“有乘警叔叔在，别怕。你老家在哪儿？想不想回家？”

小女孩哭着说：“我老家在好远好远的地方，我想回老家。叔叔，求求你了，你送我回老家吧，我想奶奶。”

乘警和蔼可亲地说：“叔叔送你回老家。”乘警接着指了指女人，问小女孩：“她是你什么人？你认识她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乘警对着女人斩钉截铁地说：“你涉嫌拐骗儿童，请跟我到乘务室去一趟。”

女人气咻咻地对小女孩说：“快给叔叔说我是你妈妈！”

小女孩慢慢低下了头。

女人叹了口气：“我真是她妈妈，她刚满一岁我就和她爸外出打工了。如今她五岁了，我想把她接到城里上幼儿园，她死活不同意……”

“谁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乘警问道。

女人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下一串数字，对着手机喊道：“妈，你跟玲玲说几句吧，玲玲不认我这个妈，乘警把我当成拐骗儿童的坏人了。”女人把手机递给了小女孩，女孩哭着说：“奶奶，我想你，我不想离开老家离开你啊……你让我认妈妈？好，我听你的话，我认妈妈。我会很快回来看你的。”

乘警似乎明白了什么，问小女孩：“她真是你妈妈？那你刚才怎么不承认呢？”

“叔叔，我错了，我刚才说了假话。我是怕离开奶奶，怕妈妈带我走，才不承认她是我妈妈的。我想着我不认妈妈，你们就该送我回老家了。”

原来是一场误会。乘警说了声“对不起”后离开了，女人把小女孩揽在了怀里。

下一站就是武汉了，本想去武汉会网友的我却提前下了车。

我不想去武汉会网友了，我想回到两千里外的老家。老家，有我已经七岁的儿子。因为在外打工，我已经有两年没回老家了，我怕时间长了，儿子不认我这个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