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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乡下的飞虎队遗孀

2016-05-31老七

海外星云 2016年10期
关键词:高黎贡山飞虎队机组人员

前些日子,我们北卡罗来纳州乡下的高龄老太太托娜·瓦金斯基去世了。托娜是我们山村小饭馆的常客,久而久之互相熟知。后来才知道,她是一位飞虎队队员的遗孀。抗日战争,把波兰裔移民托娜拉与中国联系在一起。

波兰孤儿 成飞虎队队员

20世纪30年代末,波兰开始反犹,有点犹太血统的人都面临死亡。14岁的托娜几经周折,由美国教会的欧洲难民办公室,以孤儿的身份来到美国纽约一个寄宿教会学校。在那里,她认识了比她年长两岁的波兰男孩瓦金斯基。两人很快就形影不离,坠入爱河。

美国教会学校会教孤儿们一些谋生技能,以便他们能早早自立。托娜学的是缝纫,瓦金斯基学的是机器维修。职业学校毕业后,两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并由教会介绍到一家由波兰移民经营的服装厂工作。托娜在服装厂当车衣工,瓦金斯基修理车衣厂的各种机器,很是忙碌。不久,他们购置了一幢小木屋。

日本军队偷袭了夏威夷珍珠港美国海军基地后,美国对日宣战,有志青年大都报名参军,瓦金斯基也不例外。瓦金斯基被安排在运输机上做维修工作。临别时,托娜给了丈夫一条自己用毛线织成的羊毛围巾,让心上人保暖。

瓦金斯基的机组从美国向英国运送物资,在海上也遇到过德军战机的袭击,因有美军战斗机护航,所以大都是有惊无险。到英国以后,处理完公务,机组人员们集体去酒吧买醉,但瓦金斯基是千方百计给爱妻打电话。那时家中电话是奢侈品,瓦金斯基家里没有,就往托娜的工厂打。无论是厂长还是经理,一听到是瓦金斯基找托娜的越洋电话,会毫不犹豫地召呼托娜来接听,并告诉身边人不可打扰这对小夫妻。托娜干活的车间离厂长电话有一些距离,厂长就调托娜到厂长办公室附近工作,方便她接电话。

妻子怀孕 丈夫他乡失事

由于日军封锁,中国战区物资极度匮乏,中美两国协商后决定开辟驼峰航线,把战略物资运至中国。先由瓦金斯基他们的机组从纽约飞英国,再从英国飞往印度。在印度修整时,飞机驾驶员与领航员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学习如何飞越气候变化无常、山高峰险的喜马拉雅山脉,从印度运送物资去中国战区。

在印度起飞前,瓦金斯基给托娜打了个越洋长途,托娜告诉丈夫:“我怀孕了,你要做爸爸了。”瓦金斯基在电话中不能说出他在何地与前往何处,因为这是纪律。可惜的是,这是他与托娜最后一次通话。

按规定,瓦金斯基的机组人员在这次飞行任务完成后,可回美国基地休整三个星期,马上就要当父亲的瓦金斯基,归心似箭。这次编队共有十架飞机同行,编队飞往中国昆明基地;可是最后九架飞机平安到达,只有瓦金斯基他们机组那架飞机失事。

身怀六甲的托娜听到这个噩耗后,在几近绝望中挺了过来。二战其间,美国官方与民间有个专门安慰阵亡将士家属的组织伸出援手,当地不少土豪、农场主与乡绅凑钱帮托娜付清了房贷;养奶牛的山民天天送鲜奶到托娜家中,山民轮流给托娜免费割草与收拾院子。在山民自发照料下,托娜生了个儿子,为了纪念先夫,取名小瓦金斯基。

难忘亡夫 回到中国寻踪

托娜忘不了死亡多年的丈夫,设法寻找丈夫的踪迹。一位领航长回忆,最后与瓦金斯基他们那架飞机失去联系时,是在中国境内的高黎贡山。托娜知道此事,向我打听高黎贡山在哪里。为此,我去买了一本中国地图,并在云南一页上标明了高黎贡山山脉,并送给了托娜。高黎贡山山脉在缅甸与中国云南边界处,最高海拔有四五千米高,山顶上终年冰雪封盖。战后,中缅登山与考查人员也发现过几架失事美军飞机的残骇。但经DNA比对,托娜每次都从兴奋到失落。

1996年的一天,托娜兴奋地拿着一封信来到我们小店,让我看中英文内容。其大意是美国前飞虎队家属与在驼峰航线上失事的机组人员家属,可组团去中国寻梦,费用全部由中国政府与美国捐助单位支付。托娜立即报了名,与儿子小瓦金斯基踏上了寻梦的征途。他们先到瓦金斯基以前驻扎过的英国基地,然后飞往印度。他们进入美军当年建的简易宿舍,尽可能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哪怕捡到一个老旧的可口可乐的瓶子,都当成珍贵物品保留。

在托娜他们乘坐的飞机起飞前,机组播放了一段黑白电影,影片中一群年青的机组人员,坐着倾听教官的训导,托娜清楚地看到带着那条自己亲手织成的羊毛围巾的瓦金斯基的影像,顿时放声大哭;人们在惊慌中询问,托娜老人说:“是他,54年了。就是那个高个子。片子中的那个年轻人叫瓦金斯基,是我丈夫。”

飞机是按当年的驼峰航线飞行,他们依稀能见到在冰山雪峰上的失事飞机的铝片。在昆明,他们参观一些飞虎队阵亡人员的纪念馆与石碑,托娜找到瓦金斯基与全机组人员的名单。飞越驼峰航线的美军共损失563架飞机,1579名机组人员长眠在异国他乡。托娜与儿子返美时,带回一卷有瓦金斯基影像的50多年前的电影胶片。

难忘亡夫 坚持住在老屋

小瓦金斯基全家要搬去加利福尼亚州工作了,托娜非常固执,不愿入住条件良好的老人福利院,坚持守在她那爱情小屋中。小瓦金斯基以求助的口气对我说:“老七,在这里,你们是我们最亲近的人了。我母亲非常固执,目前精神上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她不愿离开那间旧屋,以后有什么事发生,请与我多联系。”我应诺。

因为她是阵亡将士的遗霜,几十年以来,美国政府一直有个部门从未间断地照料她的生活。托娜一直寡居,但她永远都在回忆中入梦。

人们处理托娜老人的后事时,发现了我给她的那本中国地图集。托娜在高黎贡山山脉上地图上,放了一个用剪纸剪的心型图案。从加州匆匆飞来的小瓦金斯基,处理完母亲的后事,与我道别时说:“护工们说,她在反复看那几十年前我父亲在印度登机起飞的影片。她留下为数不多的财产,委托美国政府办件事,说是以后若发现了我父亲的遗骨,就用这笔钱作为与她同葬一处的费用。我也老了,以后也许很难再回到这个小镇子了。”

内子接过话茬说:“你放心吧,以后我们会常去托娜墓上看看。虽然我们民族、语言、信仰不同,但瓦金斯基是为了中国的抗战事业牺牲的,在阵亡将士纪念日那天,我们也会去那纪念碑送上自家园子里种的花,你就放心吧。”

(编辑/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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