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营东新城的报告
2016-05-30李颖
李颖
吹响新城的号角
——谈动迁农民的思想转变“动迁动迁,一步升天。”在一部分人的想象当中,农村动迁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是发财的好机会。辛苦耕作的农村人,忽然转换了身份,住暖气楼,踩柏油路,一定是个个兴高采烈,像中了大奖的彩民。身为营东新城城中村的村民,我有着不同的体会:一个真正的农村人,尤其是老年人,是不愿意离开的。一排房,一方院,一片园,是他们喜欢的农村的家;忙春耕,忙秋收,享冬闲,是他们习惯的农村生活。如今,当你告诉他们要换一个居住环境,换一种生活方式的时候,就会看到他们写满双眼的表情是:不舍。
为什么不舍呢?
农村生活,收入不多,又脏又累,却无拘无束。夏秋两季,生活基本上自给自足。用农民自己的话说:吃自家鸡下的蛋,营养;吃自己种的粮食、蔬菜、水果,放心。近些年来国家实行惠民政策,很多村子都有自己的养殖场、鱼塘、虾塘、蟹田。在这种和平稳定的环境中,人们父一辈子一辈地生活着,心满意足。更有一些条件好的农民,开上了私家车,集城市的繁华与农村的安逸于一身,真是随时随地,随心所欲。
自由,放松,是农民最平常的生活状态,包括那些外出打工的农民,他们的身上也不乏这样的特点。访问一下身边的私企老板,你就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同样给一个老板打工,那些城市户口的工人往往比较坚持,能够承受;农民工则不同,有的人甚至一句话说不来就翻脸,大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之势。为什么呀,人家没有后顾之忧呗——我怕什么,大不了辞工不干,回家种地去。
动迁后的农民就不同了,失去了脚下那方立足之地,挺起的腰杆就不那么硬了。农民的文化素质低,专业水平差。离开了那片黑土地,所有的种植经验与养殖经验都变成了零;离开了那片黑土地,农民就失去了生存的优势。农村人怕进城,说到底是惧怕竞争。特别是那些长期生活在封闭状态下的中老年农民,他们几乎不知道自己还能拿什么去到城市里与人竞争。
路,修起来了;楼,盖起来了。营东新城以她日新月异的速度打造着一个全新的城市。农村人、市里人,将来都是新城人。我的吃苦耐劳的父老乡亲们哪,难道我们就因为内心的恐惧,不敢迈进高楼的家了吗?在还是太远的战争年代,我们的祖辈们推着独轮小车,在枪林弹雨中推出了部队的后方供给;今天,我们仅仅因为惧怕生存竞争规则,就不敢参战了吗?城市的发展建设是全方位的,需要的人力资源也是多层次的。“业无尊卑志当坚。”我们没有文凭,我们还有力气;我们干不了大事,可以做小事;我们做不好细活,可以干粗话;我们自己干不动了,可以鼓励孩子去做。我们有信心培育出更加优秀的子孙,培养他们坚韧的性格和敏锐的智慧,在不远的将来,畏惧的,不再是我们。 我们无法把希望种在土里,我们可以把希望种在心里。我们仍然可以感受春天一样的播种——做身边的每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像我们从前种地、育苗一样的认真、执着,我们就同样有机会感受秋一样的收获。去做了,我们就是主宰自己的主人;去做了,我们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脚踏实地地行动起来,几年之后,我们就有可能指点着营东新城的某一处自豪地说:在那里,有我的一份努力。吹响前进的号角,冲向生存的绿洲,做新城的主人,我行,你也行。
搬家记
最初的住处是在父母家的院子里,用仅有的一点钱盖了二十几平的一个东厢房,算作是我的家。我就在那里结婚、生子。冬天的时候要给门窗都加上一层塑料膜来保温。屋子里的自来水管还要用厚棉花包好,不然会冻裂的。即使这样,在最冷的日子里,还是不敢封住火炉,半夜起来加两次煤。为了不让炉火熄灭,夫妻俩常常睡不好觉;也因为害怕煤烟中毒,常常睡得提心吊胆。
这样的日子我们坚持着过了七年。
2001年,我们用打工、种地积攒下来的钱盖了三间楼座,捣制盖、铝材门窗。
搬进新家的时候是在夏季,最直接的感觉就是凉爽。跟那个蒸笼似地小屋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想到老年人流传下来的一句话:有钱不制东西厢,冬不暖,夏不凉。
两年前,随着营口市全域城镇化步伐的加快,我居住的村子整体动迁,我从农村搬到老边区,住上了暖气楼。
告别了半工半农的日子,告别了露天厕所,告别了劈柴、生火、掏灰、加煤。数九隆冬,我穿着睡衣在家里转来转去,过上了人生当中的第一个暖冬。我也因此更加急切地盼望着早日住上我的回迁房——我最理想的家。
终于盼到了今年的4月份,我接到动迁办的通知,让我去核对回迁手续,准备抓阄分楼号。
2013年5月27日,最激动人心的日子。办公楼前站满了等着分房的回迁农民。在一个村里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乡里乡亲,久别重逢后更是亲热,互相问询各自的生活状况,热闹的场面像过节一样。开始抓阄了。大家的情绪顿时紧张起来,被叫到名字的村民顺次走上前去抓阄。我用充满希望的手指拿到了属于我的新家——槐花园小区16号楼。
“离这不远,去看看啊。”老公说。
骑上摩托车,夫妻俩来到槐花园。
走进楼门,一些先入户的人家已经开始装修了,嗡嗡嗡的电锯声此起彼伏。一位老人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几楼的,一起上去吧,以后大家就是邻居啦。”
站在电梯门口,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坐电梯的情景:那是在同学工作的单位,一位保安很有礼貌地迎上来问:“请问你找谁?”我说出同学的名字。他认真地核实了手中的一个册子,打电话沟通,然后请我到电梯前,帮我打开门。我走了进去。就在他准备关上电梯门的时候,我突然问了一句:“同志,你把我一个人关在里面,一会儿我怎么出去呢?”他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了,说:“我送你上去吧。”
如今,我真真切切地拥有了自己的电梯楼,真真实实地站在了家门口!
我还没有一把钥匙打开家的门,但我知道,这个日子不远了。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早有一把更大的钥匙,开启了我的希望之门,幸福之门。作为一个普通的营口人,我幸运地经历到了营口发展史上最繁荣、最辉煌的一段历程,见证了建设大营口的自豪与荣耀。
我骄傲,我是营口人。
新城年话
大年三十,婆婆早早开始张罗着年夜饭,等着儿子、儿媳和小孙女回家过年。自从老伴去世之后,家里难得有个人来说说话,盼儿子一家三口回来,是老人最开心的事了。
很快,门铃响了,三口人叽叽喳喳进了门。婆婆望着厨房里还没做好的两个菜,心里纳闷: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媳妇小丽麻利地换好衣服和婆婆一起准备待会要吃的年夜饭。婆婆看着小丽问道:“今年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往年还得等大概一个小时呢?”小丽笑着回答“妈,今年您搬到了城里,这宽敞的大道可比原来的土道强多了,我们和往年是同一个时间出的门,可是这道上的时间却省了许多呢!”说着爽朗地笑了起来。
婆婆释然,是啊,搬到新城以后,这四通八达的大道是方便了许多呢!
吃过饭,小丽收拾厨房。婆婆照例嘱咐儿子拣他们喜欢吃的菜打包回家。这时小孙女拉着她的手说:“奶奶,我们今天不走了,就住在这了!”老太太蒙了:“住在这?”往年从没有过的事啊,这今年——唱的是哪一出啊?
儿子早就看懂了妈妈眼里的疑问,笑呵呵地搂着她的肩膀坐到沙发上。
“妈,我跟小丽商量好了,今年就在您这休年假了,等初八上班我们再走,多陪陪您。”
“可是……”婆婆望了一眼厨房的方向。
“往年我们不在这久呆,是因为那时候咱家住农村,屋子里冷,小丽和孩子又闻不了烧煤的烟味儿,现在您也住上了暖气楼,您这儿跟我那儿就没啥区别了,在哪不是住啊,只要啊,您不烦我们就好!”“你看你这孩子,妈还能嫌你们烦啊。”母子俩都笑了起来。儿子又扯起了闲话:“要说这营东新城建得就是快,咱村大部分人家都‘上楼了吧?”
“差不多了,还有几家留着给孩子做婚房,等着好日子呢。”
婆婆想了想又说“以前总觉得小丽不懂事,唉,原来是我错怪她了。”
说着不由又向厨房望了一眼。
“不怪您,也不怪小丽。咱住农村,她住城里,生活习惯上有差异是正常的。您仔细想想,小丽不是一直在努力适应咱这里的风俗吗。”
“倒也是。”
婆婆若有所思。
“可是以前,您却说我帮着媳妇说话……” 儿子撒起娇来。
“好啊,你拿话绕我!” 娘俩开心地笑了起来。
村子·老人·狗
那天,从妈妈跟别人聊天的对话里,我得知妈妈又“回家”了。所谓回家,就是回到动迁之前的村子里去看看。想到去年春天,妈妈一个人回去“看家”,在野地里突发了心脏病,我不由紧张起来,说话也变得生硬:“妈,那里的房子都扒了,一片废墟,到处杂草,有什么好看的,你偏偏三番五次地去看,万一再犯病了可怎么办,荒郊野地的,连个人都没有。”妈妈的眼睛一直向前望着,像是回答我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那草长得,有一人多高,要是冬天,只要一根火柴,就能把那里变成火海……”妈妈的眼神,沉静、柔和,我的情绪也稍稍平和了一些:“妈,现在这里是你的家,你得想办法过眼前的日子,向前看啊。”“我知道,要不然我就得像那些狗一样。”“狗?”“当初咱们搬出村子的时候,一些养狗的人家,有的把狗送人了,有的把狗带到新搬的家里。但狗是熟家的动物,有些狗就跑回到老宅的废墟上去守着‘家,结果就饿死了。”“妈,人和狗不一样,人是有思想的,所谓‘穷则变,变则通……”“可是我不穷!”妈妈打断了我的大道理。“我种点粮、种点菜,不但我自己的吃用都解决了,还能添补给你们一些,可是现在,我吃一根葱得花钱买,上趟厕所得用水冲,每天除非不动,动就要花钱……”“可是妈,……”“我知道。这老话说呀,没有遭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要说这居住条件呀,现在真的比以前强多了。可是不知为什么,这心里就是不踏实,总觉着没着没落的,好像缺点啥。”“安全感”,“你们这些老年人在农村住太久了,习惯了那种生活方式,所以排斥新的东西。”“也不是排斥,只不过觉得吧,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总想去看看。”妈妈的话感染了我,那个养育了我40年的地方!“妈,以前是我不好,不让您回村子里去,所以您才会偷偷地去,以后您什么时候想回去,就跟我说一声,我陪您一起去好吗。”“不用了,我再不回去了。”看着我吃惊的眼睛,妈妈慢悠悠地说了一句:“顺其自然吧。”
情满新城四月天
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我们的新城,经过严谨、艺术的规划,经过紧张、热情的建设,终于迎来了她初具规模的美丽。当“三纵三横”六条新路逐渐投入使用的时候,当一座座高楼大厦迅速地拔地而起的时候,新城的面貌好似轻轻掀起盖头的新娘,容颜初现了。
顺着平坦、宽阔的马路走开去,各色行人、车辆来来往往,井然有序,横过马路不需要左等右等,很轻松地就到对面了。想起老城旧街那样的拥挤和阻塞来,此时的心情畅快了许多,好像久被缚住的手脚一下子得到了舒展,连呼吸也变得通畅了。
天地间突然空旷起来了。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楼群,参照了这样一条开阔的大街,构成一幅有静有动、有声有色的完美图画。天空用近乎明净的笔调烘托出柔软、温和的底色,高楼则以直矗的风格站定自信与坚强,刚柔之间充溢着明快的希望的喜悦。马路平铺开她友好热情的胸怀拥抱着新城,园林式景观绿化带相辅成趣,人在路上,如在园中。这样的画面一幅幅嵌在新城里,构成一个个流动的音符,通达之处、融汇之时,便是一支和谐向上的曲子,奏出繁荣昌盛,奏出春满人间。
各种门店也凑热闹似的一间间打开了。五金店、水果店、食杂店,铝材门窗、土杂卫浴、小吃烧烤,一家家比赛似的经营着。更有一些豪商巨贾,慧眼识商机,纷纷占据了有利的地段,开发新品牌,扩展老字号。沿路前行,渐近小桥。春风过处,水面漾起微波,在阳光的照射下眨眼似的一闪一闪的。我忍不住掬水在手,就是捧着她了。然而她更像一个顽皮的孩子,飞快地从我的指间挣脱出去,逃走了。顺着河走去,在不远处转一个弯,就进了居民小区。楼间的草坪绿意正浓,毛绒绒的,又轻又软,间以几条石板小路通向中间一亭,活泼泼的,生动自然。亭边那些会开花的树满是饱蕊初绽,粉嘟嘟一簇簇、金灿灿一丛丛。引得人们三三两两在树下拍照,有的还把镜头贴近花瓣,来个特写。人渐渐地多起来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互相打个招呼,传递个信息,又温暖、又亲切。忽听得一阵久违的鸽哨声。抬头看时,一群家鸽点缀在头顶的天空里迅速飞过,渐行渐远,留下一片自由的天空,和平、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