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管理熵和管理耗散结构的委内瑞拉石油经济模式分析

穆献中 胡广文

摘要：本文运用复杂性理论，从管理熵和管理耗散结构角度分析了委内瑞拉石油经济困境的系统内熵增和系统外负熵流引入，提出造成管理熵增加的因素有组织上产业结构单一，经济体系抗风险能力差；政策上缺乏科学性和完善性，阻碍了负熵流的进入和法制的失能；环境响应能力不足，难以适应环境变化；可引入的负熵流有资金、政策和技术，其中融资直接有效，但政府信用不足融资困难，因此作用有限；政策改革具有根源性，但短期见效难；引入先进技术、技术创新，可有效降低成本，实现石油功能转型，提高附加值。

关键词：管理熵；管理耗散结构；委内瑞拉；石油经济

中图分类号：F0145；F0624 文献标识码：A

复杂性科学（Science of Complexity）是研究复杂系统（Complex System）的学科，是当今科学发展的前沿和热点。目前，复杂性的概念在学术界尚未达成一致[1]，一般认为是混沌（系统内在随机性）的边缘表现（Santafe Institute），其特征是整体行为不能通过组成单元的行为进行推断（成思危，1999）。可见，复杂系统理论的产生源于传统线性的、机械的、平衡的、确定的还原论，难以解释人类深入了解世界产生的疑问。传统理论认为系统的各单位行为主体为实现自身目标最优化，通过相互作用最终实现各方面力量均衡，即稳态，并以此来判断系统发展的趋势。实际上均衡只是系统运动的暂时现象，是系统适应环境达到的各方面力量短期性平衡的状态，是一般问题的特解，而系统不断运动的非平衡的状态才是系统的常态。

管理系统单元间功能、目标的复杂性，环境的不确定性，计划、组织、控制过程中的非线性及信息的不对称性等，导致管理过程中各因素间交互作用，并在不断地自组织、自适应中形成动态的、暂时的新平衡。

一、管理熵与管理耗散结构

管理熵和管理耗散结构是复杂性科学与管理学结合的理论，是从复杂性角度分析管理系统的一种思路。

（一）管理熵：系统管理效率递减规律

熵定律（Clausius，1865）是热力学第二定律，描述了封闭系统的能量转化总是指向熵增的方向，将其应用到管理学领域，就是管理系统要素在功能性上表现出的有序性衰减、无序性增强，即管理要素的效率递减规律[2]，如管理系统内的制度、政策的失效等。管理要素的熵增规律存在的原因在于系统运动的不确定性，导致管理要素之间短期的均衡难以维持，从而导致约束的失衡。

管理熵的主要要素：

1.组织。管理系统内部的组织制度是影响管理熵的重要因素之一，其具有明显的熵增效应。管理部门的设置一般是自上而下的、功能主导的树形多层结构，具有低耦合高内聚的特征。各因素在随着组织的成长、膨胀、老化过程中必然导致内部结构性摩擦系数的增加，产生内耗、能量衰减，反应能力减弱，管理效率降低，如部门间的协调问题等。

2.信息。由于组织的成长、膨胀、老化导致信息链延长、节点增多，会使信息在传递过程中产生损耗和扭曲，时效性、及时性降低，如结构机构的膨胀阻碍了部门间信息的交流，导致信息流横向和纵向的过程衰减。

3.环境。管理结构设置的初始阶段对当前环境具有较好的针对性，也往往是最有效的，但随着外部环境的不断变化，系统原有的策略、政策效率降低，管理熵增加。因此，系统外部环境是系统最大的挑战，一成不变的、静态的管理结构很难适应环境。

4.政策。合理的管理政策是激励系统高效运作的关键，如果缺乏科学性就会出现系统要素间的排斥和抵触，引起管理熵的增加；如果缺乏时效性就会出现不适应环境而导致效率降低、管理熵增加。

（二）耗散结构：系统管理效率递增规律

普利高津（Prigogine，1969）的耗散理论，提出开放系统由于负熵流的引入可以补偿系统内的熵增，即一个远离平衡态的开放系统不遵守热力学第二定律而遵守达尔文的进化论，通过与环境交换能量、物质、信息，在一定条件下产生自组织现象，由无序到有序，从低有序到高有序而形成稳定的结构。在管理学中，管理耗散结构[2]是指远离平衡态的管理系统不断与环境进行能量、物质、信息交换，使内部要素间负熵增加，有序度增加大于自身无序度增加，形成新的有序结构，这是管理系统自组织、自适应的一种表现。所以，管理耗散结构的前提[1]：一是管理系统是远离平衡态的开放系统；二是系统内部要素间存在非线性的相互作用；三是外部环境变化达到一定阈值；四是系统能同外部环境不断进行能量、物质、信息的交换。

（三）管理熵和管理耗散结构的数学表达

系统的总熵可以表示为管理熵与管理耗散结构的累计效应，即为内部熵增与外部引入的负熵流之和：

二、委内瑞拉石油经济问题分析

委内瑞拉是世界第五大原油出口国，虽然石油在委内瑞拉国民经济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但负经济增长和高通货膨胀率表明石油并没有为委内瑞拉带来经济的腾飞。目前，针对委内瑞拉石油经济的研究主要分为两个方向：一是从外部的角度研究委内瑞拉的投资潜力，这类研究的重点在于分析委内瑞拉石油投资环境以及委内瑞拉非常规的石油资源，主要研究目的是分析委内瑞拉的能源地位，确保石油资源的投资收益。二是研究委内瑞拉石油经济的产业结构，分析委内瑞拉经济随油价大幅波动的问题根源等。总结两类文献，第一类文献是从“外”评价和适应委内瑞拉投资环境角度，以应对投资风险；第二类文献是由“内”分析和改变委内瑞拉经济结构的角度，以摆脱“资源的诅咒”[3]。但是，研究委内瑞拉的角度不应片面地从一个方向考虑，而应充分考虑其内外复杂性、动态性、不确定性，从复杂系统的角度运用管理熵和管理耗散结构来分析。

（一）委内瑞拉石油经济的管理熵分析

委内瑞拉石油经济的管理熵要素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点：

1.组织。组织限定了委内瑞拉石油经济的要素结构，是委内瑞拉石油经济体系形成的关键。委内瑞拉石油经济体系中最核心的要素是PDVSA（Petroleo De Venezuela S.A.，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PDVSA成立于1975年，背景是第一次石油危机时油价暴涨为委内瑞拉带来超过400%的财政收入增长，时任委内瑞拉总统的佩雷斯推出“La Gran Venezuela”[4]计划，并成立了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PDVSA），旨在通过“播种石油”（Sow the Oil）实现控制物价、增加国民收入和提高社会福利。PDVSA控制了整个委内瑞拉石油上下游业务和贸易，实现了委内瑞拉石油工业一体化。大量的石油收入用于社会项目的建设，奠定了PDVSA成为委内瑞拉石油经济体系中核心地位。

1998年查韦斯总统执政后，为推进“玻利瓦尔革命”而将石油资源收归国有，再一次将PDVSA国有化，大量石油收入被用于委内瑞拉社会项目。委内瑞拉的经济发展一直在强化PDVSA在经济系统中的核心地位以保证资金来源，而强化的结果是委内瑞拉经济对石油收入的依赖性越来越强；同时，石油行业的发展导致了其他行业的衰退。以石油收入扶持国家经济的组织结构看似是外来资金流入引起系统有序度的降低，实际上是加重了国家整体经济对单一行业的依赖，是系统稳定性的降低和系统效率的降低，因此是管理熵的增加。

2.政策①。政策体系的完善程度和执行力度是约束管理系统熵增的过程，也是系统正常运行的保证。委内瑞拉政治风险主要原因在于与石油相关的政策多变（自1943年的碳氢法案起，委内瑞拉对外国石油公司在委取得的石油收入不断限制，到1998年查韦斯总统执政后完全将石油资源收归国有，终止了PDVSA的“国际化战略”，并设置了高达33%的资源特许税和50%的企业所得税②），多变且苛刻的政策使外国石油公司对委内瑞拉望而却步，阻碍了委内瑞拉与外界的信息与资金、技术的交流，减少了负熵流的引入，无形中增加了系统的管理熵，政策缺乏科学性时效性也增加了委内瑞拉的管理熵。

固定汇率制在经济环境稳定的情况下可以减少经济活动的不确定性，它对委内瑞拉这种高通货膨胀的国家是一种相对较好的机制，但也直接导致委内瑞拉本国货币体系缺乏对油价波动的缓冲作用。当油价处于低位时大量美元涌入，委政府不得不加印货币，过量的货币与严重不匹配的产能加剧了本国的通货膨胀；由于缺乏及时合理的政策调整和货币市场管制，固定汇率制丧失了时效性，致使委内瑞拉黑市横行，成为“投机者的天堂”。此外，政策体系的不健全极易引发当权者出现寻租行为，并直接导致腐败和独裁等行为。PDVSA先后经历两次国有化，几乎历届政府每次重大措施、法律的颁布都围绕PDVSA展开，国有化的PDVSA一直被称为总统的“摇钱树”，导致管理科学性和管理效率的退步和管理熵的增加。

3.环境（油价）。外部环境突变，尤其是油价的波动对委内瑞拉经济系统提出了严峻的挑战。过度依赖石油意味着委内瑞拉国家经济与国际原油价格直接挂钩，委国民经济波动、增长衰退的幅度和周期国际原油价格几乎一致。委内瑞拉石油政策的推出更多的是出于高油价时期保护本国利益的目的，当油价处于高位时，政府财政收入大幅增加，大力发展经济，提高社会福利；当油价处于低位，财政收入急剧缩减，社会项目资金缩水，高福利政策成为国家财政的巨大包袱，各项社会建设进程严重受阻，引发社会不安。2014年国际原油价格起伏不定，巨大的油价波动引发委内瑞拉国内通货膨胀、货币贬值，政府负债累累，濒临破产，评级机构纷纷调低委内瑞拉的主权评级。另外，随着近年来新能源研发的深入及太阳能、风能、核能的普及，传统的石能源需求不断降低，而非OPEC国家的增产对国际原油市场形成了巨大的冲击，委内瑞拉经济受到不可逆的影响。随着未来石油需求的降低，委内瑞拉依赖石油的经济结构逐步失去了优势，导致了管理熵的增加。

（二）委内瑞拉石油经济的管理耗散分析

按照耗散结构的思想，通过与外界的能量、物质、信息的交换，远离平衡态的开放系统负熵增加，以实现系统内部的自组织由无序变有序，这是系统为适应环境变化而表现出的一种自我调整、学习的能力。就目前委内瑞拉国内的状况来看，显然处于远离平衡态的状态，而马杜罗政府也在积极地采取措施，积极游说各国稳定油价，寻求财政援助。这种自身结构的调整以及引入外部力量，实际上就是负熵流引入和系统自组织的具体体现。

1.资金。目前，委内瑞拉主要矛盾是财政问题，50亿美元的债务和严重的赤字导致国际评级机构纷纷降低委内瑞拉的主权评级，油价的下跌导致委内瑞拉的外汇缺口不断扩大。根据IMF计算③，委内瑞拉只有在油价达到每桶石油100美元才能平衡对外账户。为此，马杜罗总统积极游说各国，希望减产控制油价。油价增长引起石油收入的增加或外部资金的流入，可以有效地缓解委内瑞拉目前的财政危机，补贴居民生活必需品，保障社会福利的持续等。通过与外界进行信息、资金的交流，改变外部环境（油价），缓解内部冲突（资金），外部势力的介入可以有效地调节系统内部的矛盾、稳定内部秩序。资金的主要作用在于稳定社会秩序，减缓管理熵的熵增速度，以及为后续管理耗散结构系统自组织行为的发生提供物质保证。

目前，穆迪已经将委内瑞拉的展望由“负面”改为“稳定”，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负熵流的引入对于缓解委内瑞拉资金压力，减少投资者预期损失起到一定的作用。然而，由于政府信用评级不高，导致委内瑞拉融资困难，虽然外部资金的引入对缓解本国经济困境具有最直接有效的作用，但外部资金的引入引起的负熵流对减少系统内的管理熵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2.政策。马杜罗总统执政后基本延续了查韦斯总统的执政理念，但随着油价下跌和国内经济情况的恶化，马杜罗开始对相关政策进行了必要的调整，如将固定汇率制改为“多轨制汇率制”，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黑市的横行。政策的主要作用在于保证系统在一个框架下有序运作，一个合理的、科学的框架是委内瑞拉经济发展的重要前提，而严格的、彻底的监管措施是委内瑞拉经济持续发展的有力保证。因此，虽然目前的政策调整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委内瑞拉仍需制定科学有效的管理计划，以应对多变的环境。委内瑞拉应学习国外的先进管理经验，制定应对风险的计划，如效法挪威，在油价处于高位时将多余的收入建立石油风险基金，用于补贴低油价时的收入不足；制定合理的财政支出计划，而非花光每一分财政收入；完善法制，避免出现腐败、官僚主义、集权等。

通过与外界进行信息的交流，通过系统的学习功能，实现系统内的自组织可以有效地增加系统内的负熵，对于系统保持高管理效率和长期稳定具有关键作用。但是，政策的完善和实施是一项长期的任务，短期内难以见效。

3.技术。2014年油价下跌是导致委内瑞拉经济系统失衡的主要原因，其关键在于委内瑞拉重油开发的高成本。委内瑞拉石油资源主要集中于奥里诺科重油带，储量巨大，但油藏类型单一，原油重度和黏度变化大，难以采用单一的开发方式[5]。由于重油带的开发投资大、采收率低、重油用途有限且矿税高[6-7]，这直接导致重油带原油开采成本远高于一般石油国家，开发受到很大限制。因此，委内瑞拉首先应积极引入先进非常规石油，尤其是致密油、稠油开发技术，加大勘探开发技术研究，提高单井产量，降低成本，实现收支平衡；其次，应加大对原有深加工技术的研发，从提高成品油品质、增加油产品附加值、开发重油新用途等思路出发，转变出售原油等石油初产品的发展方式，向精细化、高品质化、高技术含量、多功能方向转变。

三、结论

从管理熵和管理耗散结构的角度，本文提出稳健、发展的经济体必须依靠技术创新和产业多样性来保证和维持自身抗风险和不断前进的内动力。委内瑞拉要走出发展困境、实现经济复兴，单纯地依靠石油收入来补偿其他行业是难以为继的。首先，委内瑞拉产业结构单一，经济体系抗风险能力差；政策上缺乏科学性和完善性，阻碍了负熵流的进入和法制的失能；环境响应能力不足，难以适应环境变化。其次，尽管资金能够直接有效地缓解委内瑞拉国内的主要矛盾，有效地减少管理熵，但由于委内瑞拉政府信用评级较低，违约风险较大，导致融资困难，资金引起的有效负熵作用有限。第三，只有制定科学的政策制度和财政支出计划，才能提高应对风险的能力，避免腐败等问题。但是，制定科学完善的政策制度并保证监管体系的实施是一项长期任务，短期难以见效。第四，积极引进先进勘探开发技术，提高产量降低成本是应对低油价的有效措施，实现石油功能转型是短期内引入有效负熵流，降低系统管理熵的快速方法。

总之，委内瑞拉应避免依赖单一负熵流，应多管齐下，实现系统的自组织，摆脱过于依赖石油收入的发展模式，向多元竞争的发展模式转变。应调整本国产业结构，实现产业多样化，以提高本国经济的稳定性。应学习国际先进的管理经验，鼓励技术创新，提高产品附加值，创造推动经济进步的内动力。在石油资源问题上，委内瑞拉应对本国石油公司进行调整，在保证石油资源主权的前提下逐渐减少对本国石油公司的干预，使其拥有足够的自主性，充分发挥本国丰富的油气资源优势，与国际石油公司竞争，增强其国际竞争力，更好地实现“石油服务人民”的宗旨。

注释：

① 由于国际原油价格下跌导致委内瑞拉经济状况不佳，近期委内瑞拉政府已经停止对外公布数据，因此本文没有涉及委内瑞拉信息的管理熵以及管理耗散结构分析，但这不代表信息的重要性不高，恰恰相反，信息是反映系统管理熵熵增和系统自组织的关键因素。

② EY Global Oil and Gas Tax Guide 2014[EB/OL].http：//www.ey.com/GL/en/Services/Tax/Global-oil-and-gas-tax-guide-Country-list.

③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http：//www.imf.org.

参考文献：

[1] 任佩瑜， 张莉， 宋勇. 基于复杂性科学的管理熵、管理耗散结构理论及其在企业组织与决策中的作用[J].管理世界， 2001（6）：142-147.

[2] 任佩瑜. 论管理效率中再造组织的战略决策[J].经济体制改革， 1998（3）：142-147.

[3] Warner， J.D.S.A.， NATURAL RESOURCE ABUNDANCE AND ECONOMIC GROWTH. NBER Working Paper， 1995（no. 5398）.

[4] WILPERT， G.， The Economics， Culture， and Politics of Oil in Venezuela[J].The Economist， 2003（8）.

[5] 穆龙新， 韩国庆， 徐宝军. 委内瑞拉奥里诺科重油带地质与油气资源储量[J].石油勘探与开发， 2009（12）： 784-789.

[6] 穆龙新. 委内瑞拉奥里诺科重油带开发现状与特点[J].石油勘探与开发， 2010（6）： 338-343.

[7] 侯君， 戴国汗， 危杰，等. 委内瑞拉奥里诺科重油带油藏特征及开发潜力[J].石油实验地质， 2014（11）： 725-730.

Abstract：Based on the complexity theory， this paper applied the management entropy and dissipative structure to the analysis of Venezuela oil-oriented economy. The factors that resulted in Venezuela′s entropy increase include： the oil-centered structure that weakens the system′s anti-risk ability； the insufficient and inefficient regulatory system which strangles the inflow of NEFs； an insensitive response to external changes； the potential NEFs that could relieve the problem includes funds， policies and technologies， among which this paper suggests that the financial assistants are good but limited considering Venezuela government′s credit； policy reform is right but needs time； the introduction of advanced technology and encouragement of technical innovation can effectively reduce costs and promote the functional transformation of oil.

Key words：management entropy； management dissipative structure； Venezuela； oil-oriented economy

（责任编辑：关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