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农村中学的德育实验“诚信售水”：“看得见”的诚信

冯丽

实行“无监督、无处罚”的“诚信售水”一年多，几乎每周都要亏损1000元左右，西安市户县惠安中学校长、“诚信售水”活动创意者每世英依然矢志不改，他说：“亏的钱越多，说明我们的教育越有意义，越有价值。”

“诚信售水”，超值的“亏钱买卖”

课间，惠安中学3处“诚信”售水点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光顾，拿水，放钱，找零，所有动作都“自助”完成。搁板上摆放整齐的瓶装水随时会有人补给，无盖的正方形钱箱大敞着口，里面各种面额钞票一览无余。

“诚信售水就是创设一种德育情境，把以往空洞的德育说教转化为与学生紧密联系的活生生的生活场景，让学生从中切身感受到诚信的重要，学会做人做事。”每世英校长说。

2013年4月，惠安中学启动“诚信”售水活动，面向全校3700多名初、高中学生的诚信考验悄然开始。

副校长郭美婷清晰地记得诚信售水第一天，各售水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学生，买水的看新鲜的，热闹非常。有学生生怕自己投钱没人看见被误解，大声说着“看我付钱了啊！”动作夸张地投了钱，拿瓶水高高兴兴走了。更多的学生则是结伴买水，互相作“见证”。

“想向别人证明自己诚信，也是内心的一种不自信。”郭美婷感慨地说，“从最初的担心被人怀疑到今天的习以为常，坦然面对，就是习惯养成了！”

活动开展没几天，想到想不到的事情都发生了：拿水不付钱，把钱撕成两半分开用，三箱水出去没一分钱进来，甚至有一次连放钱的纸箱也被抱走了。

一周后盘算，损失了1000多元，这样下来一年几万元就没了。老师中出现了异议，反对声占了上风。有人提议“课间安排人监督，要么装摄像头”，也有人说“钱箱设计成只能放不能拿的！”

“我们搞这个活动就不怕亏，就是要借助卖水这个载体，让学生了解社会，认识社会，更要让学生在这过程中重新思考和构建起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每世英校长不改初衷。

学校团委书记雒维涛介绍，为提高活动的有效性，充分调动学生参与积极性，学校调整了经营模式，将最初购水资金、进货仓储管理等全部由学校、老师一手包揽，改为放手让学生自主经营。学校成立“诚信自愿者协会”，学生每人可自愿出资1元入股“诚信银行”，班主任20元，其余90%资金由学校配套，作为“诚信售水点”的运营资金。售水点由每个班级轮流经营。

“诚信银行让每个人都成了参与者，轮流管理又把每个人都纳入诚信体系中，让学生体会到，大家都生活在一个社会里，你诚信，大家都诚信。”高一（7）班班主任杨志涛说。

高二学生徐羽宣说：“这就像是大家共同的‘事业，同学们都很积极地参与，不知不觉中都团结了起来。”

诚信指数，波动中塑造价值观

沒有摄像头也无人监管，面对触手可及的水和钱，学生们的表现不尽相同。惠安中学适时提出了“诚信指数”的概念，通过数据反映全校的诚信状况，每天张贴公布。

“一瓶水是1块钱，如果今天少了10瓶水，钱箱里却只收到8块钱，那么诚信指数就是80%。”惠安中学高二（2）班刘紫羽解释说，这看似简单的计算，却愣是让她曾经算了一个晚自习。

“数字差异太大了，售出了1500多瓶水，指数才62%，至少也应该80%往上吧。” 刘紫羽反反复复把厚厚一沓毛票数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数错算错了，但结果还是失望。

一年多来，“诚信指数”牵动着刘紫羽和同学们的心，在起伏波动中直逼每个人内心的诚信考量。

“诚信售水”活动有日点评和周点评，售水班级学生对当天售水情况进行日点评，校领导轮流对售水活动进行周点评，也会对各班经营的诚信指数进行考评，无形中在班级之间形成了“竞争”。为提高诚信指数，同学们像经营自家小店一样精心，设遮阳伞、制作指示牌、写宣传语，把售水点布置得温馨漂亮，还尝试搭售纸巾、笔芯等小东西促销。但也出现了新问题，为防止有人“逃单”，有的学生下课远远盯着售水点监督，有的甚至上课时把水抱走，下课再拿出来。

“这类现象学校发现一律禁止，”雒维涛说，也抓住过拿水没投钱的，老师都让回去。对诚信售水，学校坚持无监督无处罚。

“不就是拿瓶水放一块钱吗，这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咋这么难呢？”想起和同学们辛辛苦苦搞市场调查、买水运水，被人白白拿走还影响到自己的诚信指数，高二（1）班的屠一珊有点委屈。

“这其实就是一种诚信互换。”每世英说，“通过售水这件小事，让学生切实感受到社会上不诚信的人是真实存在的，诚信和每个人息息相关，从而思考反省自己该如何做。”

跟进教育，让诚信扎根发芽

开展“诚信售水”活动一年多，惠安中学公告栏上的诚信指数曲线起起落落，渐渐稳定在80%～100%之间波动，但一直难以达到理想的100%。

“诚信指数也许永远都达不到100%，”每世英说，“关键是作好跟进式教育，这也是‘诚信售水活动的重点。”

在惠安中学，新生入校第一课就是诚信教育。围绕“诚信售水”活动，学校开展了主题征文、演讲比赛、诚信考试等形式多样、内容丰富的宣传教育活动，营造讲诚信、善自律的校园氛围，让学生在潜移默化中受到教育，自觉践行诚信，并使之成为一种习惯。

“真正的诚信应该发自内心，而不是靠别人的监管。”刘紫羽说，“我们不能强求别人诚信，但我们自己可以做得更好。”发现诚信指数下滑，同学们就自发地印发诚信倡议书，开主题班会，给大家讲述调查、买水售水的辛苦，讲述诚信对个人发展乃至社会和谐的重要性。同学们还在校园的草根论坛、甚至矿泉水瓶身上贴“诚信”宣传语，倡导“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做老实人”。

“从整体数据来看，诚信指数一直呈上升趋势。”雒维涛说，现在到售水点买水已成了学生们习以为常的小事。他认为，有时候诚信指数下滑不一定就是学生诚信度下降，比如收入100元和收入10元所得的80%，诚信指数的含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惠安中学的诚信售水活动，看似很小的一项活动，却折射出了一个大道理——诚信这一道德教育的可教性和能教性。这种从小处着手、实处培养的品德教育模式，为提升当前德育的针对性和时效性提供了不可多得的探索。”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副教授杨令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