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至深处的爱

金志新

走进闵浩焕老人的鸟林，也走进了他那林中的家。正值下午五时，正是白鹭归巢的高峰时段。迈上三层小楼观台，一群群白鹭正遮天蔽日般从头顶压来，整片森林仿佛霎时被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覆盖。挤挤挨挨的树冠上早已鸟声喁喁。

在武进嘉泽“国家二级鸟类保护区”，我们见到了园主人——闵浩焕老人，他今年已经七十六岁了，在这里守候已整整二十八年。鸟儿从开始的几只，发展到了如今的十万余只，数字里已足见他的汗水与心血。

每天清晨四点，不管刮风下雨，他都得起床，备好四十九只狗的食物（为防鸟儿被盗，他不得不多养狗来看护林子），然后再去镇上买鸟儿吃的小鱼，回来后，待大部分的雄鸟或不在哺乳期的雌鸟全部外出，他便将买回的鱼分成七八份，放置在树林的不同角落，以款待那些白鹭妈妈们。

闵老说，雌鸟喂养是先觅食再反刍给雏鸟，如果全仗它们自己外出觅食，小鸟会因吃不饱或意外摔伤等降低成活率。这时他就必须买鱼供养。

为了这，这些年他前后的花费已达三四千万元，这还不算他凭自己的头衔可外出挣的和这批苗木出售的钱。

本是改革大潮中第一批乡村花木行中“弄潮儿”的他，享有国家高级园林工程师、一级园艺师头衔，曾三次进京受奖，还因此获得“江苏省劳模”称号。可当白鹭“横刀夺爱”时，他放弃了一切，也包括眼前这个树林。树就是鸟儿的家啊！

他说，鸟儿是最通人性的，不信你们可以看看我对面那小楼的屋顶上有没有一丁点儿鸟粪？他说鸟粪是酸性的，下到树根，时间久了，树也得遭灭顶之灾。再看那鸟巢边上站立的一只白鹭，你们知道它为啥总不蹲下？那儿有一只刚出生的雏鸟。雌鸟是在用自己的身体遮挡阳光，保护幼鸟呢。这是多么伟大的母爱！

钱穆先生说：惟知之深，故爱之切。鸟儿的一举一动，早已刻在闵老的心里了呵。

但二十八年的日夜相守，三千多万的投入，又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气度与胸怀？有人问，这样一生的付出究竟值吗？我们禁不住低声私语起来。闵老见状，却忙打手语示意我们：“你们说话轻一点，小心它们听了去呢。”一听此言，我们全都蒙了。这样的鸟痴古今少见，他把鸟儿当“兄弟”伺候了啊！

记得佛家说过：“最大的慈悲即是平等！”我觉得闵老绝对够得上被称为最大的慈悲者。

告别时，闵老急急地去接他的小孙囡了。他那不经意流露的隔代亲情，却让我们心头一下子溢满世间最朴素的温情。是的，对闵老来说，两边都是他的爱：那些我们熟悉的和需要我们“仰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