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边州朝鲜族人口负增长问题研究

蔡佳仪 韩美兰

摘 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以下简称为延边州）作为中国最大的朝鲜族聚居地，朝鲜族人口负增长的态势十分严峻。1996年，延边州朝鲜族的人口总量开始减少，人口的自然增长率出现负值并持续至今，总和生育水平在我国各民族中最低，严重地影响到了全州的经济文化发展与边疆地区的稳定。通过对延边州朝鲜族人口现状的概述，对其人口负增长问题进行原因探究，发现是由于经济条件相对落后、生育适龄女性的大量外流、教育子女费用和育儿成本的增加、生育以及家庭观念的变迁、计划生育政策的影响等原因造成了人口的负增长。

关键词：延边州朝鲜族；人口负增长；现状；原因

中图分类号：C92-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1X（2016）18-0102-03

引言

延边州朝鲜族的人口发展情况不同于西方发达国家，也不同于我国其他少数民族，有其自身的特点，即在经济发展不发达的情况下，于1996年开始，人口的自然增长率持续出现了负值，负增长的态势十分严峻，并严重影响到了延边州的经济文化发展与边疆地区的稳定。有很多学者对其进行了研究，朴美兰（2010）从社会学的角度对延边州朝鲜族人口负增长这一现象进行了描述，并认为女性平均初婚初育年龄提高、大规模人口流动、男孩偏好日益淡化、人口养老方式变迁等是导致延边州朝鲜族人口负增长的主要原因。赵月峰（2010）从朝鲜族人口数量的增长变化、人口年龄性别的变化、受教育的情况、朝鲜族婚姻状况四个方面对延边州朝鲜族人口的现状和发展变化做了介绍，并认为朝鲜族的文化素质高、开放意识强、朝鲜族的婚育观念转变早及大量的人口外流和涉外婚姻是导致人口负增长的主要原因。但从人口经济学角度分析延边州朝鲜族人口问题的研究比较少，特别是很少有人综合分析朝鲜族人口负增长的原因。因此，本文将结合人口普查资料、统计年鉴等宏观数据和笔者2008年和2014年分两次进行的有关延边地区农村居民生活状况的问卷调查等微观数据，通过延边州朝鲜族人口发展现状的概述，对延边州朝鲜族人口负增长问题产生的原因进行综合的分析。

一、延边州朝鲜族人口发展现状

改革开放以来，在全国范围内，在与其他民族人口增长速度比较，中国朝鲜族的人口增长率呈现出“先低速发展、后连续负增长”的态势，人口负增长问题在少数民族当中非常突出。据全国人口普查资料，1990年、2000年和2010年的数据显示，中国朝鲜族总人口数分别为192.3万人、192.4万人和183万人。在1990—2000年的十年间，中国朝鲜族总人口才增加400多人；2000—2010年的十年间，中国朝鲜族总人口减少了9.3万人（相当于总人口的5%左右），年平均增长率达到负值。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虽然人口负增长的还有侗族、布依族、满族、乌孜别克族等其他12个少数民族，但是相对于这些少数民族来说，朝鲜族的总和生育水平仅为0.6，不仅低于汉族的1.1，更低于侗族和布依族的2的水平，总和生育水平在各民族中最低。加之，人口外流现象，比其他少数民族更为严重，造成人口减少的速度非常快。这些问题，对于人口规模本来就少的中国朝鲜族来说，不仅关系到人口问题，更关系到民族经济的发展及边疆地区的安定。

更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中国朝鲜族最主要聚集地的延边州，在经济还不发达的情况下，就出现了人口负增长、低生育率、人口外流等一系列人口问题。这种人口态势，不仅会加速人口老龄化的进程，而且会缩短“人口红利”时期，阻碍地方经济发展，最后落入“中等收入陷阱”，只能在“陷阱”中发展或停滞不前。建国以来，虽然延边州朝鲜族与其他民族相比较，人口增长速度缓慢，但直到1995年为止，人口增长率还维持着正值，达到约86万人。延边州朝鲜族人口负增长的拐点，出现在1996年，首次出现负增长，在当时的状态下达到了全国的最低水平，直到2014年，人口一直维持着负增长。延边州总人口中朝鲜族人口所占比例也在逐年下降，2014年，延边州总人口为214.6万人，其中朝鲜族77.8万人，在总人口中所占比重由1949年的63.4%下降为36.3%。1949—2014年间，延边州总人口共增加131.1万人，年平均增长率约为3.6%，其中朝鲜族人口共增加24.9万人，年平均增长率仅约1.1%，不仅低于延边州其他民族年平均增长率，更低于全国其他民族的年平均增长率。特别是，1996—2014年的近二十年间，延边州朝鲜族人口年平均增长率为-0.5%，人口减少问题非常严峻。延边州朝鲜族人口负增长问题，不仅会导致人口老龄化等一系列人口问题，而且会影响边疆地区居民脱贫致富和民族经济发展滞后等一系列社会经济问题。

二、延边州朝鲜族人口负增长的原因

（一）经济条件相对落后

美国人口经济学家朱利安·L.西蒙（Julian L.Simon）认为，人口增长对经济条件、经济条件对生育率都有着重要的影响。其实，很多经济学家论证了经济发展对生育率的抑制作用，如随着收入的提高，抚养孩子的总成本和边际成本都不断上升，而多生育一个孩子的边际效用是递减的，因此父母想多生育孩子的意愿会减少。一般，经济发达国家经验表明，经济发展会自发降低人们的生育意愿。但是，延边州朝鲜族人口负增长的直接原因并不是经济的发展，相反，是因为经济相对落后。据笔者2008年和2014年分两次进行的针对延边州朝鲜族农村居民的调查中发现，对生育二胎问题上选择“经济上不允许生育二胎”的人占约47.5%，经济原因成为阻碍朝鲜族生育二胎、人口出生率非常低的最主要原因。其实，在延边州，无论人均城镇居民收入水平还是农村居民纯收入都落后于吉林省和全国的平均水平。而且，延边州城镇单位就业人员的工资水平也比较低，低于吉林省和全国的平均水平，导致延边州朝鲜族年轻人口选择在经济发达的国家或省市就业，形成人口的大量外流，使人口机械增长率也一直维持着负值。

根据贝克尔的人口理论，经济发展到成熟阶段，收入水平大幅提高，人力资本投资回报增加，社会保障体系不断完善，才会降低生育率。但由于延边州朝鲜族自愿严格执行国家计划生育政策，而且受育儿成本和教育费用提高、婚姻及家庭观念变化、迁移流动费用减少等多种因素的影响，人口自然增长率和人口机械增长率都维持着负值，使人口转型先于经济的转型，阻碍了延边州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另一方面，经济的相对落后，又导致那些想生育，但因为经济条件不允许和没有时间照顾孩子的人不得不放弃生育。归根结底，延边州朝鲜族的生育水平低，人口回流或新迁入人口少，都与延边州经济相对落后有关。

（二）生育适龄女性大量外流

中韩建交（1992年）以前，延边州朝鲜族主要流动到经济发达、收入水平相对较高的国内东部沿海地区，有少数人以劳务输出、探亲或从事商业的形式流动到前苏联、韩国、北朝鲜等国家。但由于受到户口、签证等制度因素和所从事工作性质（主要从事商业）的影响，其流动特征显示为“周期短、循环流动、女性为主”等特点，这在一定程度上虽然影响了延边州朝鲜族的人口增长率，但人口流出现象并不严重。中韩建交以后，由于语言、文化、生活习惯等相同以及韩国企业对中国投资的扩大，对朝鲜族劳动力的需求进一步增加，使朝鲜族进一步流动到韩资企业集中的山东、北京、广州等东部沿海地区，并随着韩国针对在外同胞实施“访问就业制”（2007年开始实施），进一步放宽对朝鲜族的签证以及在韩国就业限制，使年轻人大量流动到收入水平相对较高的韩国，使朝鲜族年轻人口数量急剧下降，其流动特征显示为“周期长、定居多、以远距离为主”的特点。

另外，由于朝鲜族在语言、文化、生活习惯等方面与韩国相近或相同，使在韩国务工或国内的大量朝鲜族生育适龄女性选择与韩国男性结婚，造成了延边地区特别是农村地区男女比例失衡、初婚数量减少、生育水平低等问题。特别是，2007年，韩国实施“访问就业制”以来，虽然中国朝鲜族女性与韩国男性结婚的人数在不断地下降，到2014年，只有17 000人左右，但考虑到这些人在朝鲜族生育适龄女性人口（20～39岁）中所占比重比较大（据2010年人口普查资料计算，占到8.2%），直接影响到延边州朝鲜族适婚男女比例，进而影响到总体生育率，成为延边州朝鲜族人口负增长的另一个原因（见下图）。

（三）教育子女费用和育儿成本增加

2011年，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的抽象调查中发现，城镇家庭孩子教育年支出达8 773.9元，占家庭总收入的将近 30%。同样，2008年本人针对延边州农村家庭的抽样调查中发现，朝鲜族家庭年平均教育支出为7 004元，其中大学生学费及杂费年平均支出达到6 443元，相当于家庭总收入的17%～18%。虽然这些抽样数据有可能存在偏差，但至少说明不仅是在城镇还是在农村，孩子的教育费用已经成为中国家庭生活支出的最主要组成部分。而历来重视子女教育的朝鲜族，对于生育二胎或更多的子女，经济上已经负担不起越来越重的教育费用。当生育一个孩子的成本大于一个孩子给家庭带来的经济效益时，大多数的家庭则倾向于“少生优育”。同时，生育和教育孩子，除了货币因素以外，还会牵扯更多的精力及心血，它不仅包括货币成本，还包括机会成本以及心理成本，而这些都将影响家庭生育孩子的决策。

与此同时，近年来高等学校的扩招使得延边外出学习的人数增加，很多外出求学的学子在学成之后往往不愿回到家乡，女性就占据了很大比例，这是延边人口流失的一大重要原因。

（四）生育以及家庭观念的变迁

“只生一个孩子、优生优育”生育观念，就变成了一种民族文化。问题是，当这种观念固定为一种文化时，如德国，即使实行新的生育政策或再好的其他公共政策，也无法改变人们的生育观念，最终导致人口资源匮乏，进而会阻碍经济的发展。在性别期待方面，现代职业女性往往面临着家庭和事业的双重负担，她们不再仅仅扮演着家务劳动者的角色，社会竞争力和无形的压力的增加，生育孩子必定会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一方面是传统的束缚，另一方面是现代的需求，这就要求女性要在生育和就业之间做出抉择，很多女性迫于这种压力不得不放弃生育二胎的行为。

教育观念的改变还体现在女性的教育上。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女性对知识的渴求也比以前提高了许多。女性把更多的精力倾注在学习上，那么学习时间的延长导致的是初婚年龄的明显后延。现代女性的生育观念实现了从以前的“传宗接代”到自我价值的转变，女性的社会作用增强，带来的是生育率的降低。

在家庭变化方面。建国后家庭规模逐渐缩小，许多家庭夫妻一方或二人都外出务工，留下了孩子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或寄养在其他家庭里，这种不稳定的家庭结构导致离婚率不断上升，一些单亲家庭的出现也制约了一定的生育行为。与此同时，家庭结构由传统的亲子关系逐渐转变为新型夫妻关系，这就对男女双方提出了新要求，女性也日渐成为了家庭的经济支柱，为了追求经济利益而牺牲家庭利益的事情也不在少数，进而又影响了生育行为。

（五）计划生育政策的影响

延边州在落实计划生育政策时非常彻底也过于片面，群众的生育观念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变，以至于忽视了对少数民族“允许二胎”的放宽政策。与此同时，一些节育和避孕知识的普及也深入人心，农村甚至出现了进行绝育手术的现象。20世纪90年代以来，一胎行为占多数，而二胎率低、极少的多胎行为势必会影响延边州朝鲜族人口的总量水平。值得注意的是，多胎生育行为的减少会直接导致总和生育率的降低，延边州朝鲜族总和生育率在1981年就达到了1.91，位于人口更替线（2.1）以下，而且数值越来越偏低，近年来大致达到1.1左右，基本达到世界的最低水平，最终导致了延边州朝鲜族人口的负增长。

结论

通过本文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延边州朝鲜族人口负增长的态势十分严峻，该问题是由于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如经济条件相对落后、生育适龄女性的大量外流、教育子女费用和育儿成本的增加、生育以及家庭观念的转变、计划生育政策的影响。这也给我们留下了更多的思考，若不采取措施，延边州朝鲜族的人口负增长问题会更加严重。因此，促进延边州朝鲜族人口的增长，谋求地区的发展才是重中之重。

参考文献：

[1] 朱利安·林肯·西蒙.没有极限的增长（最后的资源）[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

[2] 朴美兰.20世纪90年代以来延边州朝鲜族人口负增长原因探析[J].东疆学刊，2010，（1）.

[3] 赵月峰.延边州朝鲜族人口负增长及其影响[J].黑龙江民族丛刊，2010，（2）.

[4] 韩美兰.从民族的角度分析中国劳动力市场——以吉林省劳动力就业和劳动力流动为例[D].日本：日本关西学院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

[责任编辑 刘兆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