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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时,我写诗

2016-05-30张远伦

延河·绿色文学 2016年2期
关键词:女诗人巴蜀写诗

湖北诗人熊曼,特意冠以湖北省名,在这里是嫉妒的意思。我身居巴蜀,熊曼身居荆楚,想到自楚黔中开始,楚国就杀伐和统治过巴蜀多次,就牙痒痒,恨不得把楚国的大小治所全搬到巴蜀来。嫉妒炽盛,源于当下湖北诗多身怀绝技,底蕴深厚,诗经、楚辞、离骚影响下的他们,端的不同凡响。雄浑、大气、辽阔、细腻、精微等词语,每每都能找到一个诗人安装上去。至于视角向下、情感向内、精神向上的作品多多,凸显了楚风诗人在中国诗坛上的不一般气象。

女诗人熊曼,正是浸润在这样的环境里的。这里特意将熊曼从性别上划分一下,是因为她脱离了一般女诗人的浅表和小气,诗里透露出一些丰裕、沉郁之气。这殊为难得。难道也是湖北的文化传统所造就?这很有意思。当下中国诗坛,速成班众多,成功学蔓延,诗歌之外名利场的蝇营狗苟让很多诗人难以自持。能够守得住的女诗人,更是让人钦佩。在传统和创新这两个幌子下,有的女诗人躺在唐诗宋词的清词丽句的浅层,有的以身体示人而非真正开掘人性。而熊曼的诗歌,则远离这些浮华靡丽和扭捏造作,显示出力量和纵深。

熊曼诗歌形式上为突出的特质,是借经验开掘精神空间,可谓活在现实里的诗歌清道夫。她的作品,往往从现实生活出发,视角是向下的,但是往往将诗意放置在精神高度上。正因为如此,她摒弃了经验之诗复制粘贴生活的毛病,避免了“活出来的诗”中经常性的琐碎、低俗的毛病。她总能将生活的素材剪辑到没有毛边、没有卡壳、没有冗杂的程度,并将自己的情绪内裹于中,将峭拔、超脱的精神打造在较为牢固的根基上。说诗歌清道夫,是因为她的诗歌不仅不流俗,而且遣词造句和结构节奏均把握较好,很少有多余的、混乱的、庞杂的的表述,诗歌呈现出干净、利索的气质。《悲伤时,我写诗》这首,吃苹果,买非洲茉莉,都是现实生活中极为平常的事情,但是,熊曼的诗意放在面对这些平常的力度和速度上,从中窥见生活的硬度和生命的流走,为自己营造了不易觉察的悲伤,最后一节,诗人超脱于现实,将幽微的悲伤,用鸟鸣和露珠,用光线,反衬出来,显得内敛而又有力,将现实与精神进行了融合,而不着痕迹。

熊曼诗歌精神里的的内核,我认为体现在一个反字上。《悲伤时,我写诗》之所以写诗,其实这就是对庸常、沉闷现实的反抗,是生活的反作用力,诗人从根本上是因为要把自己从肉体生活里拉拽出来,进入精神生活,而写诗,而慰藉,而感动,而淡然。《生活贴》,人们在高度的紧张和快节奏中前行,都是朝坟墓里赶路,这是对压抑的场景和人物的反讽,是生活的后坐力。《她们》更具有普遍意义的反对性,不仅是个人,而且是群体的,对束缚的反对,对瓶装的反对,对屈从的反对,让诗歌具有沧桑感。《穿过》的左边右边和中间,不管哪一种方位、方向,都是一种屈从和顺应,但是诗歌要告诉我们的是人应该反向行走,保持新鲜,葆有自香。《还有什么能够带来安慰》则有一种反诘的气质,在虚假、枯萎和肮脏面前,有什么可以安慰到人心的呢?亲人、劳作、安详才是诗人的答案。从根上看,熊曼诗歌是在用精神追求反对枯燥现实,是用小镇温情反对城市冷漠,是用我反对他们,是用我反对你,是用我反对另一个我。这种隐秘的决裂,让她的诗歌消灭了婉曲和小调,具有了冲撞之力,

特别需要提到的是,熊曼诗歌的中性。她的诗歌,从技巧上都看不出婉约的女子手法,从内容上读不到男子的野性无羁。每一首诗,往往都直呈当下,不以转弯抹角的细腻取胜,即使使用隐喻、细节等,也是恰到好处,而不过度,不炫技,体现出较好的控制力。在诗歌的内容上也不信马由缰,每每直取重点、刺点、爆破点,排列组合等剪裁也得体,避免了男子诗歌中经常性的滥情、铺张和尖刻。她很清晰,从很多女诗人的迷狂中脱颖而出,具有不能用性别来区分的诗性——悲悯、热爱和对立。似乎,这和湖北楚文化的容量是相契合的,是和江汉平原的宽度是契合的。因此,最后我要说,熊曼诗歌的中性,根本上不是性别上的,而是精神气度上的,她,是女诗人中的中正者。

责任编辑:李 东

张远伦,苗族。居重庆。著有诗集《两个字》等四部。另著有小说、随笔、评论等若干。获巴蜀青年文学奖、第五届重庆市少数民族文学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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