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战鲨鱼

（美）海明威

在现实生活中，谁没有失败过？谁没遭遇过挫折？谁没碰到过困难？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挑战，海明威这种“硬汉精神”不正是我们最需要的吗？《老人与海》这部小说展现了捕鱼老人圣地亚哥在重压下仍保持优雅风度，这个精神永远不可战胜的人成为文学史上的著名“硬汉”之一。他的精神，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

有时候它迷失了那气味。但是它总会重新嗅到，或者就嗅到那么一点儿，它就飞快地使劲跟上。它是条很大的灰鲭鲨，生就一副好体格，能游得跟海里最快的鱼一般快，周身的一切很美，除了它的上下颚。它的背部和剑鱼的一般蓝，肚子是银色的，鱼皮光滑而漂亮。它长得和剑鱼一般，除了它那张紧闭着的大嘴，它眼下就在水面下迅速地游着，高耸的脊鳍刀子般划破水面，一点也不抖动。在这紧闭着的双唇里面，八排牙齿全朝里倾斜着。它们和大多数鲨鱼的不同，不是一般的金字塔形的。它们像爪子般蜷曲起来的人的手指。它们几乎跟这老人的手指一般长，两边都有刀片般锋利的快口。这种鱼生就拿海里其他所有的鱼当食料，它们游得那么快，那么健壮，武器齐备，以致所向无敌。它闻到了这新鲜的血腥气，此刻正加快速度，蓝色的脊鳍划破了水面。老人看见它在游来，看出这是条毫无畏惧而坚决为所欲为的鲨鱼。他准备好了鱼叉，系紧了绳子，一面注视着鲨鱼向前游来。绳子短了，缺了他割下用来绑鱼的那一截。老人此刻头脑清醒，正常，充满了决心，但并不抱多少希望。光景太好了，不可能持久的，他想。他注视着鲨鱼在逼近，抽空朝那条大鱼望上一眼。这简直等于是一场梦，他想。我没法阻止它来袭击我，但是也许我能弄死它。登多索鲨，他想，你交上坏运啦！

鲨鱼飞速地逼近船梢，它袭击那鱼的时候，老人看见它张开了嘴，看见它那双奇异的眼睛，它咬住鱼尾巴上面一点儿的地方，咬得嘎吱嘎吱地响。鲨鱼的头露出水面，背部正在出水，老人听见那条大鱼的皮肉被撕裂的声音。这时候，他用鱼叉朝下猛地扎进鲨鱼的脑袋，正扎在它两眼之间的那条线和从鼻子笔直通到脑后的那条线的交叉点上。这两条线实在是并不存在的。只有那沉重、尖锐的蓝色脑袋，两只大眼睛和那嘎吱作响、吞噬一切的突出的两颚。可是那儿正是脑子的所在，老人直朝它扎去。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用糊着鲜血的双手，用一支好鱼叉向它扎去。他扎它，并不抱着希望，但是带着决心和十足的恶意。

鲨鱼翻了个身，老人看出它眼睛里已经没有生气了，跟着它又翻了个身，自行缠上了两道绳子。老人知道这鲨鱼快死了，但它还是不肯认输。它这时肚皮朝上，尾巴扑打着，两颚嘎吱作响，像一条快艇划过水面。它的尾巴把水拍打得泛出白色，四分之三的身体露出水面，这时绳子给绷紧了，抖了一下，啪地断了。鲨鱼在水面上静静地躺了片刻，老人紧盯着它。然后它慢慢地沉下去了。